姨母小传

外祖母膝下共有六个孩子，我的母亲年龄最小，而在她上头的便是我的小姨母。

小姨母姓樊，名雪丹，60年出身于缙云县洋岙村。这里真的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从县城到洋岙村的车程需要要十余分钟。虽久，但沿途的绿水青山却尽显江南水乡之风采。

外祖母家中并不富裕，甚至都未能达到小康水平。因此家中成年的长兄长姐都早早离家踏入社会，为这个家添砖加瓦。家里便只剩下外祖母，小姨母和我的母亲。小姨母为人很好，特别爱惜我母亲，几乎一人揽下了大半农话。每次放学回家也总是无心歇息，牵起家中耕地的牛就往山上赶，回来时也会将家中的牲口一一打理好，从不抱怨。

有一次，小姨母实在累到不行了，把牛安置在一旁，只身靠在旁边的草垛上小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那只牛抽了什么风，抬脚便帮我可怜的小姨母踹下了山，万幸山坡上皆是梯田，不过就是摔在了另一户人家的田里。小姨母站定后，拂了拂身上沾染的泥，没事一般继续劳作。

再后来，小姨母与母亲一同上了中学，离家远得很。不过其间倒有一条小径，是穿过山间田野的，可以省下大半时间。早上去的时候还好，小径内全氤氲着清晨泥土的芳香，两旁的大树遮住了新升的太阳，袅袅晨雾使小径内显得幽静而神秘。等到傍晚归家时，天色早已昏暗，那时候哪有路灯啊，仅仅靠着微弱的天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子，撒到小径里来识路，可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阴森小道，满山遍野的孤坟和风一吹就能听到瑟瑟树叶的摩擦声是多么令人绝望。

小姨母自然是害怕的，不过又因为自己年纪稍长，就勉强当起了一行人的头儿。强忍着害怕走到最前，嘴巴时刻不停，既是为了让母亲等人不要那么紧张，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这样的日子小姨母不知过了多久，对这条路的恐惧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以至于再带我重走时，心中竟毫无涟漪。

大概在小姨母十七八岁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正上着课，大舅父径直走向教室去告诉她说，外祖父住院了，放学回去看看他吧，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使得我的小姨母觉得自己父亲应该没生什么大病。但当小姨母放学后来到医院时却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那么多医疗器械用在同一个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药水味，强忍着不适，这才定睛看了看外祖父，惨白的脸庞没了往日的精气神，眼睛紧闭，额头上的皱纹痛苦地纠在一起。姨母从旁人口中得知，外祖父是在帮人家修瓦片时摔了下来，不巧正磕在了门前的石头上，进医院前还和外祖母等人道：“不要紧，就摔了下。”

不出一个月，外祖父因脑震荡离世……

家中的顶梁柱塌了，收入自然也大打折扣。小姨母为了让我的母亲继续念书，甘愿自己退学。因为她深知，家中早已没有闲钱供两个孩子同时上学。她早早便去了工厂打工，家中农活也大多是她包揽。外祖母时常偷偷摸着眼泪说，真是苦了我的小姨母了。

2000年二胎超生罚款，母亲生下我时并不在缙云，姨母便千里迢迢赶过来照顾我与母亲。周围的亲戚基本没来几个，唯有小姨母陪到了最后。再后来，母亲因为工作需要，将我暂时寄养在了小姨母家。小姨母自然也忙啊，也就常带着我去工厂及自家的田里。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干农活，从晓雾弥漫到夕日欲颓。以至于现在我的童年影像里还充斥着大片嫩绿的庄稼，潺潺的溪流和一个辛劳的背影。

现在回首自己的童年，意义非凡。我是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弯下去的，她也是看着我一点点地长高的。她如我的母亲般对我教诲，她的学历虽不高，但确确实实让我懂得了许多。

这就是我的小姨母，她虽然没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优雅举止，可她那辛勤，乐观，勇敢，善良的品质，才是她最贵的财富和最难得的气质。

——谨以此文献给我那最美丽的小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