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座城
总会不经意间想起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的路,有时是回家,有时是离家,有时候是因为休闲的愿景或是努力的期望。
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候,在暮冬或初春,广州一整天见不到太阳,鳞次栉比的高楼与青黑的珠江水沉在厚厚的灰白色云层之下。冰冷的风中,雄伟的吊桥似乎在飘摇,玻璃幕墙上翻着浪花的云海也无言着,一片萧瑟与肃静。我极目远眺,发现看得到天河路边上那几抹孤独的亮金色。右边掠过了体育中心,冷漠的白色外表下冬眠着红色的跑道与绿茵。贴满红色瓷砖的建筑物里摆放着这个月才到店里的新书,广东购书中心的玻璃门后面蓄满了人类知识与情感的力量,也许会下点儿小雨,但它还是会在青灰色的模糊视野里晕出一片暖的冬。
钻进环市东路稀疏的浅绿里,忽然看见一架天桥朝着人笑。它不很高,白色的大块瓷砖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早已渐变成浅黄色。狭窄的水泥桥面沾了清晨的潮气,大概是头顶上的绿树稀疏的枝丫挡住了些许寒潮,行人不是总觉察出冷,在旁边云吞店的烟火里喃喃地感叹春天终究是快要到了。
春阳很快挂在了广州塔的塔尖上。总算透过了云层看见了久违的太阳。新港路边赤岗塔下的花花草草积极响应着气候的复苏,青翠与嫣红装点了城市的主干道。客村一带熙熙攘攘挤挤挨挨,人们趁着珍贵的春意享受片刻的欢愉,恋恋不舍地告别这明媚钻进城中村继续为明天奋斗。红砖绿瓦大俗不俗,一堵矮矮的围墙沿着路边整齐地砌过去,转眼就看到了中山大学高大的门庭,看见了门后的“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盛夏的晌午路过广州大道,倾泻着的阳光下珠江新城挺拔俊秀。除了常年整修的沥青路,整个世界似乎都是白色的,而路旁空地里的一片绿却补上了夏日蓝绿色的清凉。带着浑身的热气钻进人为制造的清凉Www.0279.NeT,无论是来上班或是上课的人都心满意足地望着窗外的炎热,心里自然地沁出一丝笑意。在三伏酷暑里找到一片剪影,当是这样的黑,这样的白,这样沉静的碧色。
下午太阳欲沉未沉的时候,或许能在海印桥上看到一大片云。从远端可以看见灰黄的云层与阳光的分界线。珠江泛着浅浅青灰,显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然而桥塔不动声色地矗立在江面上,往来络绎不绝的车流不为所动。江岸边拥簇的建筑虽然显得渺小但是沉默而坚定地挺立着,无论周遭的变迁。
终究迎来了黄昏。广珠西线高速在这里跨过珠江。西边上百米有两座平行的铁路桥。落日藏在那边桥的钢结构中,两座桥都镶上了金边。江里撒着碎金,动情地向流向旁边黑色的低矮丘陵。稀疏的楼房在红橙色的天穹下立着,窗子上反射着微笑的晚霞。有时一列高铁碰巧开过,飞驰着将这华丽的景象带向远方。
有时会发现夜晚的寂寞与忧郁。离开东风路枝形路灯下的辉煌,沉浸在东濠涌高架下的阴暗与神秘。曲折幽暗的道路在车灯下一寸寸延伸,与他人隔绝的时候方知道自己的疲惫与沮丧是如何一点点浸透了隔音板之间闪着一两颗星的夜空。兴许会走过新滘路,龟速蹭出隧道时看见旁边车道上的车一辆辆远去,消逝在前面道旁树的阴影里。路过一个开着惨白的探照灯的施工工地,望见海珠湿地茂盛的灌木,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去的人或事,便体会到广州夜深的愁肠百结。新光大桥红色的桥拱消失在身后的夜空里,路边承载着多少家灯火的廉价公寓楼曾是归家路上的老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因为生意的惨淡化作空地上的一堆砖石。
突然念及身边的物是人非,似乎却又想对着夜倾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孤独。然而抬头看见了家门口熟悉的街牌,似乎想起了逝去的春夏秋冬,想起了保留着的几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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