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人的另类习俗――叫火

“叫火”是几十年前长江入海口北侧沙地人的习俗,直到现在,有人还在信奉着。

所谓“叫火”,就是把某个人眼睛里被吓走了的火,重新呼唤回来。这种“叫火”的样式很多,有搭高台的,有用扫帚招的,有用银圆、纸人泡汤的,有用手指甲、裤带头泡汤的,也有扣米的,还有将唾沫唾在碗里让受惊吓了的人喝的。民间判断这个症状的依据是受惊后出现不安宁、幻觉、说胡话、半开眼睛难以入睡等。判断的方法很简单,合上双眼,用拇指、食指掐鼻梁两侧的眼窝,凡是眼中出F金花(俗称“金花苍蝇”)的,说明有火,没有金花的,认为吓走了火,需要叫一叫,把那火召唤回来。

搭高台的曰“高台叫火”,做法为,黄昏时分于门前放一张桌子,桌面放一条凳,凳面安置一个斗,斗里盛满高粱或玉米、粟子之类,插三炷很高的香,同时点上烛。操作人都是神汉,准备完毕,神汉手持绑了患者衣服的扫帚,一边向着前方招,一边喊:“××归来!”门口、患者床边、四周所有的人都应:“归来了!”一边喊一边退向患者的病榻,共喊一百二十声,招一百二十下,回应也是一百二十次。

其间,事先备好一百二十粒米,放在门口的应声者手里,每应一次,丢一粒米,丢得差不多了,喊一声:“喔!××回来了!”神汉就转身把裹着衣服的扫帚,安放到病榻内侧的枕头边,与数米者和众多的人同时说:“喔!××回来了!”至此,神汉以手势要求众人退场,让患者安心入睡,“高台叫火”结束。

光用扫帚叫火的操作比较简单。先在门前的场子前放一块青石,待到夜深人静,患者家人手持裹衣服的扫帚,喊第一声“归来”时,脚踏青石,且招且喊,继而徐徐后退,喊过四十九遍,和“高台叫火”结尾时一样处置。

用银圆、纸人、手指甲、裤子带的头泡汤的,其方法大体相同。有人会将一个或两个银圆的头像合起来,泡半碗或一碗开水,略过片刻喝下,边喝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同时又说着自己的名字安慰着说:“不吓,不吓,×××不吓,吓在狗身上。”或是取一撮土,回家后放点盐嵌在中间,包裹好放在心窝旁,也拍着胸口安慰着:“不吓,不吓,吓在狗身上。”

扣米的方式,以前都用于受惊吓的未成年人。等到孩子上床就寝,母亲就用一碗米,先将手巾遮掩、抚平,掀开放一枚铜板,再盖上手巾,然后放至孩子头边,说:“吓在哪里,缺在哪里,请床户娘娘请回来,宝宝回来!”第二天一看,哪一个方位缺了、陷进去了,就认为吓在了哪个地方。接着将不经淘洗的米煮给孩子吃。以前一些人家缺少粮食,小孩子见到米饭,两三口一吃完,欢蹦乱跳地去玩了,于是人们也就以为吓掉的火被叫回来了。

唾沫唾的方法更简便,碗里倒上开水,象征性地唾几下唾沫,让受惊吓的人喝下。

几年前的某一天,笔者的舅舅家突然来了一位不相识的人,说是几个月前舅舅把她的老爸吓着了,想要一截裤带头安慰安慰。另一种是不知被谁吓着了,就得各方打听,去用十二个不同生肖的人的裤带头泡汤。

为了不使婴儿受惊吓,做母亲的还常用狗毛、猫毛等做成布纽扣大小、被称为“狗瘪子”的东西,系于布带上,像手镯似的套在手腕上,以示辟邪。

沙地人的“叫火”习俗是当地所独有,因为“独有”,所以有人信,有人不信。不信者认为是“束头戏”(化装演出)、“拐爷度”(骗他老爹没个边),直接斥之谓“吓掉火”“吓脱老火”。

关于叫火,民间还有“陈介岐叫火”的故事流传。

陈介岐曾是晚清状元张謇府上的门人,人称陈粮户,20世纪初在启东(当时的海门)川流港东边办了个七堤公司。一次,陈受惊吓重了,请张像山叫火。

张像山,三十多岁,家住小庙圩,常以《玉匣记》为依据给人说道,对于陈的病早有耳闻,在陈的床前顿足说:“啊呀呀,你看你看,粮户得罪了真神,真魂阳火扣在西南大槐树底下迷了方向,能好得了吗?书上说,甲辰大凶,这事十万火急,快快做好三件事:一、缴纳皇粮,将大米五斗,黄钱若干,于今晚戌时送至离大槐树十步的地方,买通神仙广行方便。二、也是今天晚上,速速备办酒席十桌,盛情宴请东邻西舍,要他们酒后帮着应声。三、半夜子时相交,由我作法调动各路神仙招引真魂阳火附体归位。”

当晚,东邻西舍吃饱喝足后,都聚在了陈氏的堂屋里。子时将近,烧香点烛之后,只见张像山拍响令牌,一番手舞足蹈,嘴里有说、有唱念念有词:“天兵天将、地兵地将、值日神将快快听令,此间七堤公司陈氏介岐三魂六魄真神阳火被扣大槐树下,难辨方向,不识归途路径,现如今皇粮五斗、真金若干业已缴纳,尔等速速让开大道放其还阳归位哉!陈介岐归来。”

东邻西舍按照事先的约定应着:“归来……”念着、唱着、应着,有人指着麦田惊呼:“火!火!”

有目共睹,绿豆般的火苗果然在麦子的头上一晃一晃。张像山眯眼凝神片刻,说:“不要高声,这就是陈粮户的阳火,陈粮户归来……”

大家又应:“归来……”

又片刻,绿豆火苗游至麦地尽头消失了。有人低声说:“咦,火呢?”

张像山说:“阳火归位的时候肉眼是看不见的。”说着,转身急急地奔到陈介岐床前,在他的胸口轻轻连拍三下,说:“陈粮户,你的真魂阳火已经归来了。”大家附和着:“归来了!归来了!”

当晚,陈介岐酣然入睡,第二天就下了床。

这种“神迹”是如何出现的呢?原来,麦田里的火是鸡蛋壳里倒了豆油点着,张像山雇人伛身猫腰,托着鸡蛋壳跪行着。而送至树下的皇粮,被张像山他们平分了。于是,在陈介岐病好了的同时,这个故事也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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