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马丽:“麻辣女儿”疼酷妈

为什么最受追捧的,不是年轻可人的侦查女兵汤小米(王洋饰),也不是英俊逼人的特种部队研究专家陈雄(李晨饰),而偏偏是严苛得近乎残忍的“麻辣妈妈”米蓝?2023年3月,米蓝的饰演者马丽接受本刊专访时,为我们揭开了谜底:“作为一个军中女强人和一个‘90后’女孩的母亲,米蓝那么铁腕又那么母性;她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枪法精准,回到家里却温柔又小女人;她最了解‘90后’女兵的麻辣内心,她很麻辣,也很柔情,而这正是很多‘90后’甚至‘00后’最期待的母亲形象。”说到这里,马丽停顿片刻后,哈哈大笑着说:“其实呀,现实中我是个洋气、奔放的妈妈!作为女儿,我还真有点像米蓝,既麻辣又温柔……”

妈妈曾经那么酷

你一定以为这位老人和马丽有天大仇恨,不然她怎么会在马丽坐飞机前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但是,这个“恶毒老太太”,竟是马丽的亲生母亲。你也一定觉得,被妈妈咒骂的马丽会大发雷霆,但她却是缓缓转过身,抱住瘦小的母亲轻声说:“乖啊,听话!飞机不会掉下来的,不然谁给你买糖吃啊?”

“妈妈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年了。她做过两次开颅手术,可能还有阿尔茨海默症。但在我眼里,妈妈还是那么酷!”3月1日,马丽在接受笔者采访时,开口谈的就是母亲。

5岁时,马丽随父母下放到山西农村。因为个高、腿长,她8岁时就被体校录取,主攻项目是竞走。上体校很辛苦,而且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学习文化课,这让马丽很郁闷。她常常对妈妈抱怨:“这里又偏远又落后,我想回北京。”妈妈头也不抬:“想回北京吗?凭本事考回去!”

8岁就上体校,文化课落了一大截,怎么能考得回北京呢?马丽不再提回北京的事儿,埋头练习竞走。但是1987年,骑摩托的她不小心撞上了大卡车,虽然捡回一条小命,但却被告知不能再当运动员了。这是她人生中最低落的一段时光,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后,17岁的她去一所小学做体育老师。

在学生眼中,马丽是和蔼可亲、高挑漂亮的“孩子王”,但妈妈看出来她不开心。有一次,妈妈对她说:“北京的大学不光清华、北大,还有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这两个学校文化分数低,如果你还想考回北京去的话。”

马丽彻底被老妈给搞蒙了:她有这么开通吗?再说,对文艺一窍不通的她,凭什么敢怂恿自己考艺术院校?酷酷的老妈却说:“你不是胆儿大、脸皮厚嘛!讲相声、演小品也不错的!”老妈的激将法让马丽铆足了劲儿,也让她信心大增。她硬是凭着“胆儿大、脸皮厚”一路绿灯,最终通过了中戏的三轮考试。1988年,离开北京多年的马丽,终于光荣地“考”回了北京。

女儿考上了中戏,做妈妈的应该放心和骄傲才对,可马丽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她让女儿跟父亲讨教生意经,一边上学一边做外贸生意。而女儿开公司的本钱,老妈愿意倾囊相助。“演员不是谁都能做的,万一发现自己当不了演员,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去做生意。”妈妈顿了顿继续说,“女人只有经济独立,才能擦亮眼睛找到好男人。”

最沉甸甸的“嫁妆”是母亲

但妈妈也真够黏人的,女儿去哪里拍戏,她都要跟着;女儿和女婿去逛街、看电影和吃饭,她也会凑热闹。但她不唠叨、不插嘴,总是安静地走在一旁,关键时刻才来个总结。女儿结婚早,妈妈不说;女儿眼看着过了30岁还不提生孩子的事,她也不催;女儿36岁高龄怀孕,体重从110斤飙到180斤,还天天出去跳舞,妈妈也不管。

“但是,儿子刚满月,我妈就撵我出去拍戏!”马丽说,当她为了接到更多的戏而拼命减肥,身材终于恢复到产前的110斤时,妈妈才告诉她,撵她出去拍戏不是想让她挣钱,而是希望她能马上减肥变回漂亮女人。

儿子呱呱坠地后,一直是母亲帮忙带。马丽去外地拍戏,也都带上妈妈和儿子。2002年夏天,马丽在昆明拍戏,妈妈带着两岁儿子去探班。晚上,妈妈突然晕倒在地,任凭马丽怎么叫都不醒。接到电话后赶来的一个护士,摸了摸老人的脉搏后,给马丽开了张“病危通知书”。她一下子蒙了:“病危”不是要在医院检查后才能确定的吗?一向身体硬朗、半小时前还在跳“快三”的妈妈,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送到医院检查后,结果几乎让马丽晕厥:脑膜瘤,必须马上手术。昆明的医疗条件不如北京,马丽想带母亲回北京,她不想失去妈妈。但是,脑肿瘤患者忌讳坐飞机,因为高空中的高压可能会让肿瘤压迫神经,从而引起生命危险。

从北京匆忙赶到昆明的大姐、二姐,得知母亲得了脑膜瘤都慌了,哭得天昏地暗。马丽没工夫流泪,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带妈妈回北京。“没什么大事儿,就心脏有点小毛病。”她笑着对醒过来的妈妈说,妈妈心态放松了,答应回北京。在飞机上睡了一大觉,肿瘤没有压迫脑神经,妈妈总算平安飞回了北京。 回到北京后,妈妈的手术日期很快定了下来。手术当天,丈夫刚好出国、弟弟也在外出差,两个姐姐在医院陪妈妈。祸不单行,那天儿子在幼儿园发高烧,老师打电话让马丽把孩子接回家,但她却放不下妈妈,没有去接孩子。医生一天下了4次“病危通知书”,手术协议上长达17项,都提示妈妈可能出现各种意外:死亡、植物人、瘫痪,每一项都让马丽揪心。但直到被推进手术室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妈妈,还以为自己只是心脏有毛病。

因为要做开颅手术,妈妈的头发被剃光。马丽笑着说,等妈妈出来后给她买个假发戴上,老太太照样是老美女一个。妈妈就纳闷了:“我不是心脏有问题吗?干吗要在脑袋上开刀?”两个姐姐躲一边哭了,马丽忍着眼泪,满嘴跑火车地跟妈妈瞎编,为何她心脏有问题却要在脑袋上开刀。到最后妈妈都迷糊了:“你把我绕晕了。我不管我得什么病了,能活着出来就行!”

马丽嘴上说“就一个小手术”,心里却如同刀割。妈妈这一进去,还能下得了手术台吗?自己都快40岁了,却一直都被妈妈照顾、疼爱,心情不好时还向她发脾气撒娇,自己还没做好妈妈老去、生病的准备啊!

可不能让妈妈白生你一回

妈妈的手术进行了6个半小时,医生说很成功。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的马丽,这才飞奔到幼儿园去接高烧的儿子。看到蔫蔫儿地坐在小板凳上等自己的儿子,马丽哭着搂着他说“对不起”。她觉得自己不是合格的母亲,但也就在那一刻,马丽突然明白:自己作为母亲的女儿,原来是那么的幸福。而现在妈妈从鬼门关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地回报她。

手术过后,妈妈住进了ICU病房,马丽只能通过病房外的小窗户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妈妈。马丽心急如焚,很想去摸摸她的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

为了能进病房看妈妈,马丽想了各种方法,最后她申请做义工,去帮重症病人端屎端尿。马丽妈妈住的ICU病房里一共有6个病人,这也就意味着马丽要为6个病人端屎端尿。她穿上白大褂、戴着大口罩,在护士的带领下走进病房。进去之后,她发现好几张病床上都是呕吐物,护士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清理。

“给第一个病人倒尿时,导尿管一拔,尿就溅了我一脸。但外面有人看着,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人家都以为我是护士呢。”马丽说,终于走到妈妈床前了,她摸了摸妈妈的手,再拍拍她的脸,轻声叫“妈妈”,妈妈的手动了下,马丽的眼泪簌簌而落。“妈妈还活着!”那一刻她既心酸又激动,是的,妈妈还活着。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妈妈,就像当年,妈妈不惜一切救自己一样……

马丽3岁那年,在厨房里玩的时候,刚灌满开水的暖瓶突然爆炸,开水和玻璃碴儿溅了她一身,除了穿凉鞋的双脚和胳肢窝,马丽其他部位都严重烫伤。北京的医生说救不活了,妈妈不信,她用白纱布裹着马丽,和丈夫连夜带着女儿赶到天津,找到一个著名烧伤科医生。整整7天7夜,父母就睡在病房外的硬纸壳上,他们的爱和守候换来了奇迹,马丽脱离了生命危险。由于妈妈天天给她抹蝎子油,马丽全身上下没留下一处疤痕。直到她脱离危险,妈妈才发现自己腿上有个拳头大的水泡早已腐烂化脓了。而妈妈腿上那个醒目的疤痕,也一直提醒着马丽:母爱超越生命,她要用毕生的爱护、照顾和陪伴去回馈。

“从那以后,妈妈没再让我进过厨房,也没让我再碰过暖壶。”而当马丽自己也做了母亲,才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妈妈不跟两个姐姐也不跟弟弟,而坚持黏在她身边的根本原因。“因为她怕我再意外受伤,她要看着我不让我再接触煤气和暖壶。”马丽说,当自己结婚、怀孕,经历了十月怀胎和分娩之痛,尤其是妈妈突然重病后终于明白:做母亲多么不易,所以可不能让妈白生她一回!

最好的反哺:

“幸福的女儿”变成“好女儿”

做完开颅手术,马丽的妈妈健康顺遂地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2005年下半年,带着妈妈去协和医院复查时,医生让已经是半个肿瘤专家的马丽看片子,她一下就看到了瘤子。脑膜瘤再次找上妈妈。第二次开颅手术切掉脑肿瘤后,妈妈的头上被打上了4个大钢钉。但是老人家很乐观,从医院回到家,邻居问她前些天干吗去了,她说出去旅游了。“头发怎么没了?”老太太笑道:“这是我刚换的新发型。”

“最有趣的是,外面一打雷,我妈就马上捂着头到处躲。”马丽说到这里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转过头去擦眼泪。妈妈虽然再次大难不死,但是她不再是那个温和、宽容又乐观的妈妈了。

由于肿瘤压迫到了神经,马丽妈妈清醒乐观的时候很少。“也就怪了,她的好脾气好心情都是留给外人的,一见到我们就性情大变。”马丽说,第二次开颅手术后,妈妈的视力直线下降,性格也变得多疑和挑剔。

让马丽哭笑不得的是,一直跟他们住在别墅里的妈妈,某天突然要求,马上给她单独买套房子,而且必须在一楼。马丽还在犹豫,老公却拍板了:“妈想买咱就买。”马丽按老太太的意思,马上买了一套离家不远的房子。尽管有个跟了多年的保姆,但能让老太太和保姆单独住吗?没办法,马丽只好和丈夫、儿子搬到妈妈的新房里去。

马丽出去拍戏时,照顾妈妈的重担就落在了丈夫身上。可老太太却不领情,稍不顺心就骂女婿:“滚出去!这是我女儿买的房!”这个糊涂老太太,她之所以有新房子住,多亏女婿的成全呢,怎么到头来骂起他了呢?“我妈骂我没关系,毕竟我是她亲生的。骂你,我觉得挺不应该的。”马丽跟丈夫道歉,老公却笑着说:“在这个家里,妈就是皇太后!我们都得顺着她。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好好孝顺妈妈,别留下遗憾就是了。”

不仅跟女婿较劲,老太太还和她最疼爱的外孙掐架。儿子跟马丽告状:“姥姥烦死了!”马丽说:“姥姥是老人,你要让着她点。再说姥姥有口无心,嘴上说了难听的话,可心里还是爱你的。”儿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等到下次姥姥又找他吵架时,他依然还会跟妈妈告状。

老妈这是怎么了?马丽越来越觉得奇怪。去咨询医生后,她才知道:妈妈性情大变,一方面是因为开颅手术的影响,另一方面很可能是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这个消息让马丽既震惊又心疼,也让她理解了妈妈的性情大变,不是耍脾气,故意跟他们作对。“妈妈老了,从妈妈变成了女儿。所以我要像疼惜包容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对待她。”马丽说,她经常去外地拍戏,三天两头要坐飞机。原来出去拍戏时,母亲会亦步亦趋地跟着,帮她打点好一切。现在她出去拍戏前,老太太会咒她坐的飞机掉下来。换成别人,肯定会大发雷霆,但马丽一笑置之:“老小孩呗,当成活宝就得了!”

2023年底,马丽在电视剧《麻辣女兵》中成功饰演了军营“麻辣母亲”米蓝后,被无数影迷亲切地称为“麻辣妈妈”。马丽却说,生活中的她,是一位洋气、温柔没什么脾气的妈妈,但作为女儿,她还真有点麻辣劲儿。“妈妈现在老了、病了,动不动就骂我,但我依然笑嘻嘻的,没有点麻辣劲儿能这样吗?”

当你看完了马丽和母亲的故事,当你在2023年6月看到央视播出她主演的电视剧《同在屋檐下》时,也一定能从马丽淡定温柔的笑容里看到这个“麻辣女儿”的幸福。而她的幸福观是:“做幸福的女儿很容易,做用心回馈母爱而且无怨无悔的好女儿很难。当你用心去做一个好女儿时,才会真的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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