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食指诗歌的主题及其艺术表现

摘 要:在“文革”的灰暗底色中,诗人食指面对既冷酷又狂热的社会乱象,噙着热泪苦苦找寻心中灿烂的未来,其诗作也开启了朦胧一派。本文通过对食指诗歌的感悟与赏析,重点探讨其诗歌对青春保持眷恋,对苦难坚持抗争,对未来坚定信仰的主题,并结合作品从古典美学意象、适合诵读的“格律体”、有人道精神的个性话语等方面手法的运用上,分析其诗作古典与个性并重的艺术表现特点。

关键词:食指 主题 艺术表现 朦胧诗

1968年初,19岁的郭路生以一首《相信未来》出现在一代青年的视野中,从此,他的诗作便开始在这场风云变幻的“文革荒原”中顽强地破土生长。食指的一生都坚持用诗作点亮“蜘蛛网”般的无情现实,以希望为命题,写就前途未卜的命运。他的诗反映了一代知青的心灵历程,表现了一颗揉碎在现实中的心灵对苦难和宿命的抗争。这种面对残酷而生出的内心固执,一种“伤痕累累的相信”,使食指成为了“文革诗歌的第一人”、“朦胧诗”的先驱。

一、回忆与希望――食指诗歌主题类型

(一)眷恋青春

每个人都难免可怕的“青春不再”,青春里有我们美丽的疼痛、灿烂的忧伤、明亮的迷惘,在食指的青春中,还有对时代的反思,对历史的拷问。《向青春告别》中的“别了,青春/那通宵达旦的狂欢;别了青春/那争论时喷吐的烟云;别了青春/骄阳下暴雨中的我们”;《我的青春》中的“正值我生命中朝气蓬勃的春天/遇到了冰和铁的时代特有的心寒”……诗人在时代情结中系紧了青春情结,青春在食指看来“是那么丰满光亮/绿色的叶面闪耀着希望”(《枯叶》)。诗人不断在时间隧道中回顾,饱含着深深的眷恋之情。这眷恋在成为对青春的怀恋印记的同时,又代表着一种对旧我和旧时代的告别。“经历了世态炎凉的人生战场/使我深受了难以愈合的内伤/当欢欣和伤感的泪水串成诗句/就有了闪光的字句,精彩的诗章”(《人生之一》)。这就是食指,对昔日时光的美好怀念永远与有对冷峻现实的理性审视缠绕在一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相对的辩证,才使他保留了一份真纯,而未走向绝望和愤怒的极致。

(二)成长抗争

同“青春”一样,“成长”也是一个要令人百口莫辩,难以参透的必经过程。食指的“成长”代表着一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历程,痛苦的告别、辛勤的劳动、美好的期待、漫长的等待,凡此种种中都闪烁着迷人的苦难光辉。1968年,食指写下了《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送北大荒的战友》、《冬夜月台送别》等以“告别”为主题的诗歌,一字一句中充满着时代的激情和理想,也流露出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悲凉。“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然后对她亲热地叫喊/永远记着我,妈妈啊北京”(《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所以不该也不能用眼泪为你们送行/而应该鼓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因为这是在鼓励一个初步的儿童/迈开步伐走向光辉壮丽的前程”(《送北大荒的战友》)。诗人在痛苦的告别中,找到了内心情感的矛盾症结,即时代与个人思想的纠结与碰撞。他不断体验着,收获着,渐渐感悟出一种独特的“成长阵痛思想”,即对人与社会、时代的密切关系的思考,人与人的心灵间纯真的互动,还有个体内部对生命理想的坚毅追寻。

(三)相信未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这首著名的《相信未来》像是一篇寓言,一剂纯净的猛药,响亮在当时混乱、喧哗的时代话语之上,以一种理想主义的姿态,寄托着一代人的梦想,成为经久不衰的精神童话。立笔于“冬天”却表达了对于“春日”的向往,如此的笔触传达了诗人在现实中产生的失望与痛苦。诗人精心挑选出“美丽的雪花”作为意象,将一缕温馨投向遥远的未来。虽经受“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仍要向着“明天”做出“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未来》)。正如《书简(一)》中所写:“我们应当永远牢记一条真理/无论在欢乐还是辛酸的日子里/我们的心啊,要永远向前憧憬/这样,才不会丧失生活的勇气”。食指诗歌的可贵就在于如此清澈又如此激昂,无论在怎样的焦灼与跋涉中,他的诗作一直以理想和梦想为牵引,试图照亮所有正迷惘、撕扯的心灵。

二、古典与个性――食指诗歌艺术特色

(一)古典美学意象的借用与转化

有研究者指出:“就诗歌的本体而言,食指的作品是传统的,无论是语言、音韵及形式都是严谨的。”[1]从意象的运用上看,食指诗歌也确实大量通过“自然”意象传达个人的生命感悟和生命体验,但与古代的“春恨秋悲”不同的是,食指的诗在意象的运用方面突出了更多的历史记忆和社会内容。“冬天”与“春天”这两个代表季节的诗歌意象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诗作之中,“冬天”带着冰雪和寒冷,孕育“春天”的温润与希望。《鱼儿三部曲》时间背景就是寒冷的“冬天”。写出“冷漠的冰层”下的鱼儿为了追求“自由与光明”,“永不畏俱冷酷的风雪/绝不俯仰寒冬的鼻息”。“春天在哪儿啊”的问句完全表达透了人生中渴盼理想而不能的悲壮。《相信未来》喊出“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开在冬日的“美丽的雪花”赋予美好的未来以灵性。诗歌还通过“查封炉台的蜘蛛网”、“灰烬的余烟”、“凝露的枯藤”、“深秋的露水”、“凄凉的大地”等意象,表现了对“文革”时期的政治现实的强烈批判。紧接着,“涌向天边的排浪”、“托住太阳的大海”、“温暖漂亮的笔杆”等明亮壮阔的意象,造就了黑暗时代给人的伤害与理想、光辉的未来的对比。这些意象既表现出自我心灵艰苦卓绝的跋涉,也表达了一代人的成长历程、精神坚守和理想追求。

(二)创造适合诵读的成熟“格律体”

从诗歌语言和结构上看,食指的诗也富有传统色彩。其诗作较多四行一节情况,如此设计除能更好把握诗歌节奏外,还有利于营造语意的起承转合,从而更加优美地表述感情。在《海洋三部曲?海洋与波浪》一诗中,每节几乎均以一三、二四句对应,且采用偶行押韵,与绝句类同,适于朗读,便于抒情。这种体式在《人生舞台》、《想到死亡》、《归宿》等诗中都有体现。在语意的衔接上,食指的诗也十分注意起承转合的模式,而这种相对整齐的诗歌结构,至少可以上溯到唐代。但食指的古典体式并非严格遵循唐代绝句规律,如每行的顿数明显多于绝句;在语言上,运用纯净的现代白话等。因此,称食指诗歌的体式为现代格律体更为合适。林莽曾说:“就诗歌的本体而言,食指的作品是传统的,无论是语言、音韵及形式都是严谨的。他的每一句,每一行都经历了反复的敲打。他的作品非常适合于朗读,节拍有力,意味隽永,充满了激情。”[2]

(三)突出具有人道精神的个性话语

食指的诗是质朴的,没有华而不实的语言,但正是这种力透纸背的朴实,令读者感到力量。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中,诗人敞开内心,直面世界,用自己超前、与众不同的视角表达源自生命底层的感悟和体察;用勇于探索和思考的独立精神发觉了人性盲目的狂热。“不得已,我敞开自己的心胸/让你们看看这受伤的心灵――上面到处是磕开的酒瓶盖/和戳灭烟头时留下的疤痕”(《受伤的心灵》)。“磕开的酒瓶盖”、“戳灭烟头时留下的疤痕”与“受伤的心灵”的对应,是具象与抽象的高度统一,这通感的想象令其诗作表现出对自我个性价值的尊重,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层次。食指曾表示,“作家应成为社会的良知、良心,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不能没有观点,失去立场,丢掉对劳动人民的情感。生活上要廉,要勤于思索,要厚积薄发。”[3]作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他顽强而独立地坚守精神的自由,用尽心力写就了130余首“生命诗歌”。在精神病院里那近30年的苦行与哑默中,食指仍旧笔耕不辍,写下滚烫的诗篇――“当惊涛骇浪从心头退去/心底只剩下空旷与凄凉/怕别人看见噙泪的双眼/我低头踱步,无事一样”(《在精神病院》)。

总的来说,食指诗歌以古典、精美的艺术形式和人性视角,宣扬了浓厚的个体和时代意识,准确地反映出一代人的向往与彷徨。作为一个诗人,他是成功的,因他曾触动了时代最敏感的神经。“虽然我已不再扮“小丑”/却时常记起我曾是丑角。”(《人生舞台》之五)。可以说,食指勤于反思的生命本身即是一首壮烈的诗,他给予文学史的贡献远不止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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