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的镜像、符号――卡夫卡《乡村医生》浅析

【摘 要】本文试从卡夫卡所处的时代及家庭环境的角度来分析《乡村医生》这部作品,并尝试运用符号学研究方法把一些“公式”代入卡夫卡的精神层面,希望能以此为切入点看到一部不同的作品。

【关键词】分裂;镜像;符号

“真正的道路在一根绳索上,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贴近地面的,它与其说是供人来行走的毋宁说是用来绊脚的。”这是日本动画导演山村浩二先生改编卡夫卡的作品《乡村医生》时开篇用的一则文字,这让人在读过以后产生不安的文字,读了它就好似读到了人灵魂中的一个阴影。与其说它是在陈述一种心灵视像,毋宁说它揭示了每个人心灵深处的那份怀疑与不安。

卡夫卡生活在一个不安的时代,社会思潮迭起甚至动荡的时代,新观念冲击着人类原本平稳的生活。同时,卡夫卡的家庭环境也存在很大的不稳定因素,正是这样的社会与家庭环境造成了其精神的崩塌,并逐渐形成了作家内向悲观、忧郁孤僻但又渴望积极参与社会的性格。这种性格自然也是形成其独特作品风格的一个重要的后天因素,决定了卡夫卡对世界的认识。从卡夫卡的受教育经历来看,他自幼酷爱文学,先学德国文学,后改习法律,大学时代接受存在主义先驱克尔凯郭尔的思想并受到老庄哲学的影响;之后进入社会工作,任职法院、保险公司,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对社会现象有深刻的哲学思考。在学校和社会学习、工作的经历是形成卡夫卡三观的重要因素,他对世界的认知以及作品中独特的描写手法正是在社会和家庭等多重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卡夫卡意欲表达的是对现实的批判,是对生活的无奈,还是精神的苦闷?这些似乎都有,每个人都有一套切入方式从不同视角得到不同的阐释。因此,关于卡夫卡的意图的阐释可谓众说纷纭,哪怕是卡夫卡本人恐怕也很难回答。作家本人是否成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个问题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个问题。没有因何有果?不知道创作意图更不可能知道是不是已经达到了目的。从另一个视角来看,至少从现代人对这部作品的解读上讲,作品的内涵不但已经被解读得很充分,甚至被极大地丰富了。不论是从形式结构还是心理结构的角度,最直观地读到的是精神层面的空虚、焦虑、孤寂、彷徨,这是作品让我明确感受到的。从这个层面讲,作品是丰满的,作者已经实现了他创作的目的。

现实的荒诞、非理性,自我的痛苦和负疚感使人屈服于存在的压力。“铃声”的响起惊动了一个孤独地压抑着的灵魂,医生的精神与肉体第一次分裂,这让我觉得马夫、病孩都是医生精神的一部分,罗莎是医生身体的一部分。换言之,他们更像是医生的另一个自我,一种镜像、符号,医生通过他们来观照自己。医生知道自己“患病”,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他需要另一个形象来代替自己承受痛苦和压力。他以病孩、马夫、罗莎乃至马匹替代自己承受本身不能承受的压力、痛苦,做不能做的事情。医生就像是一个可以代入的“公式”,而被代入其中的符号就是马夫、病孩、罗莎和马,只要将这些符号代入公式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了。作品中的人物不需要怀疑自己存在于故事中的真实性,只有故事外的人对离奇的故事情节忘我地追寻着,分析故事中的一字一句。“人们都不知道自己家里藏着什么东西。”然后两人相视而后狂笑,这是发自心底的认同,狂笑是因为内心的压抑得以发泄。罗莎和医生对于这种压抑是有“共同感”的,借用“罗莎”的角色,医生释放了内心的压抑。那半夜铃声唤醒的恶魔,那被拒绝又被接受的狂喜。当医生到了病孩的屋前,然后如同病人一般被担架抬进病房,进屋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来自病孩口中的“医生,让我死吧”,医生听到了,周围的人只是茫然地看着,似乎只有医生听得到、听得懂病孩的话,又似乎这话是来自医生自己的内心。听完这句话的医生此时想到了罗莎,那个他放心不下并对其感到愧疚的女人,于是决定赶回去。正在这时,病孩的姐姐脱掉医生的外衣,病孩的父母意欲把医生留下,如此一来医生再次丧失了自己作为独立决定自身行为的个体的能力。脱掉外衣如同褪去医生的皮囊,他更容易被人看清楚,也更能清楚地看自己。被揭去外衣的医生更加接近病孩,无论是表象上显现的个体形象,还是意识层面隐现的精神意象。直到医生和病孩躺在同一张床上赤诚相见,医生跟孩子更加像是一种镜像的关系,双方都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这时的医生“镇定自若,胜过所有的人,尽管孤立无援”,这是从看清楚现实而产生了焦躁、不安到平静接受现实的心理嬗变过程。医生保护不了罗莎,也不能阻止人们褪去自己的衣衫,他一步步地丧失了自己,不得不苟同众人的观点和期望。

现实与非现实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被焦虑、怀疑、虚无、疲惫的情绪包围着,令人无可奈何。人类的患病不仅是肌体的病灶更是精神上的疾患,让最伟大的医生也束手无策。当医生赤裸驾车拉着自己的衣服前行,“灵魂披上肉体的衣服”,虚无感只能把人变为精神世界的放逐者,无目的地漂泊,直到被现实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躯无声地倒下。

医生要解救罗莎却身陷囹圄力不从心,要解救病孩也被怀疑和压力驱迫作出违心的判断。人类社会的病灶是医生无计可施的,到头来医生不但救不了病人,也不能救赎自身。这是救赎者和被救赎者面对的同样困境,沦为无望的游魂却希望在现实世界中再次找到自己的镜像,而被救赎者只得平静地接受,安静地沉沉地隐去。这时被救赎者和救赎者已经分不清身份,因为每个人都需要被救赎,人只是一种精神象征符号,找寻现实中或隐或显的自己的镜像。或许,这也正是作者思考的问题,同样也是人类对这个问题的终极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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