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运龙简介
谷运龙
淘金 作者:谷运龙[羌族] 吃过晚饭,沿着田埂去散步,突然看见了几个淘金的,便有几分好奇地凑上去,然而,我们等了很久,他们都只顾筛沙子,而不把筛后的金沙放于金盆里去淘。生怕我们这些眼馋的“猫”给他们抢了去。所以只好又顺了小路悻悻地往回走。我忆起不久前和父亲在家时的一席谈话。 “爸爸,现在不淘金了?” “那些年把人都整伤了。” 于是我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单调而瘦削的身影。这就是我的父亲。 那些年,我们都还小。一家七口人的油盐钱、鞋袜钱大部分靠父亲淘金挣得。而淘金的时间又大靠队里半月或一月一天的休息为之。他是老淘金的了,眼里掺不得半点假。哪里的沙里有金,哪里的沙里没金,他一眼便可认得。但他是孤独的,一家人只有他一人下河,从挖沙到荡盆都靠他一手扣一手地去操持。饿了,啃两口冷得硬硬的烧馍馍;渴了,爬在河边上咕嘟嘟地喝一肚子冷水。偶尔飞眼看一下河边那起线线的淘金人,发两声哀叹,又更加劲地忙着。 以后,我们长大了。按理说可以让父亲在家享享清福了,可我们不是“飞”去读初中、高中,就是读中专。他鼓励我们读书,不顾命地去河边为我们挣学费,在沙里为我们找生活费。每当我们中专或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他就说:“你们对得起你老子,这金没有白淘。”我们走了后,他本可以把大妹留在身边作为依靠,可他不。别人在他耳边唠叨时,他总是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就该吃墨水,女子就该当睁眼瞎?!”妹儿读书不用心时,他就把前两年淘的金拿出来,鼓励她说:“你爸爸不敢说大话,只要你考得起初中,爸爸把这金卖了供你读书。”这些话对她震动很大,果然她如了父亲的愿。 现在想来,淘那么多的金要流多少血汗! 他伤心了,我也就不好启齿了。我突然对我的父亲生出一种特别的敬意,同时又夹着淡淡的心酸。他苍老多了。还不足五十岁的人,倒像已年逾花甲:牙齿落完了,嘴瘪了,眼落坑儿了。难道这都是为了淘金的缘故? “这大半辈子你也够苦的了,现在家里的景况也好多了,还种那么多地做啥子(他和母亲种了十二亩地)?” “这个你娃娃就不懂了。现在种地跟前些年种地可不同了。你以为山里地多不稀奇,其实不然。我们这地方莫得业门路,种地的搞头大呃。” “种那么多的地,还有时间搞副业(指淘金)?” “你以为硬是下河淘沙才叫淘金。这淘金的门路多得很。你们念书、工作不也是在淘金。”说到这里,他把我看了一眼,用手习惯地把嘴抹了一把后说:“我淘了半辈子的金,总共还莫得这几年不下河淘的金多。” “还怪呃?”我以为他在说大话,有些不信。 “你还不信。你没成成行行(正规)地种过地,不晓得其中的奥妙。一句话:只要这政策对了,我们这些黄泥巴腿杆的人,山沟沟里还不是到处都是金。” 我省悟了。想不到,父亲这样目不识丁的人倒还有这么深刻的道理。 ……从此,我便常常思索,我这一辈子该如何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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