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章表原文及翻译

第1篇:文心雕龙章表原文及翻译

章表

作者:刘勰

夫设官分职,高卑联事。天子垂珠以听,诸侯鸣玉以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故尧咨四岳,舜命八元,固辞再让之请,俞往钦哉之授,并陈辞帝庭,匪假书翰。然则敷奏以言,则章表之义也;明试以功,即授爵之典也。至太*既立,伊尹书诫,思庸归亳,又作书以赞。文翰献替,事斯见矣。周监二代,文理弥盛。再拜稽首,对扬休命,承文受册,敢当丕显。虽言笔未分,而陈谢可见。降及七国,未变古式,言事于王,皆称上书。

秦初定制,改书曰奏。汉定礼仪,则有四品∶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议。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请,议以执异。章者,明也。《诗》云“为章于天”,谓文明也。其在文物,赤白曰章。表者,标也。《礼》有《表记》,谓德见于仪。其在器式,揆景曰表。章表之目,盖取诸此也。按《七略》、《艺文》,谣咏必录;章表奏议,经国之枢机,然阙而不纂者,乃各有故事,布在职司也。

前汉表谢,遗篇寡存。及后汉察举,必试章奏。左雄表议,台*为式;胡广章奏,天下第一:并当时之杰笔也。观伯始谒陵之章,足见其典文之美焉。昔晋文受册,三辞从命,是以汉末让表,以三为断。曹公称“为表不必三让”,又“勿得浮华”。所以魏初表章,指事造实,求其靡丽,则未足美矣。至如文举之《荐祢衡》,气扬采飞;孔明之辞后主,志尽文畅;虽华实异旨,并表之英也。琳禹章表,有誉当时;孔璋称健,则其标也。陈思之表,独冠群才。观其体赡而律调,辞清而志显,应物制巧,随变生趣,执辔有馀,故能缓急应节矣。逮晋初笔札,则张华为俊。其三让公封,理周辞要,引义比事,必得其偶,世珍《鹪鹩》,莫顾章表。及羊公之辞开府,有誉于前谈;庾公之《让中书》,信美于往载。序志联类,有文雅焉。刘琨《劝进》,张骏《自序》,文致耿介,并陈事之美表也。

原夫章表之为用也,所以对扬王庭,昭明心曲。既其身文,且亦国华。章以造阙,风矩应明,表以致策,骨采宜耀:循名课实,以文为本者也。是以章式炳贲,志在典谟;使要而非略,明而不浅。表体多包,情伪屡迁。必雅义以扇其风,清文以驰其丽。然恳恻者辞为心使,浮侈者情为文屈,必使繁约得正,华实相胜,唇吻不滞,则中律矣。子贡云“心以制之,言以结之”,盖一辞意也。荀卿以为“观人美辞,丽于黼黻文章”,亦可以喻于斯乎?

赞曰∶

敷表降阙,献替黼??Q员卣昝鳎?逶蚝胛啊?/p>

肃恭节文,条理首尾。君子秉文,辞令有斐。

文言文翻译:

《章表》是《文心雕龙》的第二十二篇,论述章、表两种相近的文体。本篇所论章、表,和以下两篇所论奏、启、议、对等,都是封建社会臣下向帝王呈辞的文体。这类文体,历代名目繁多,且不断有所变化。以上几种,是先秦到魏、晋期间几种常用的文体。

本篇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章表的意义及其产生、形成过程。第二部分评论汉、晋期间一些主要章表的成就。第三部分论章表的写作特点,提出“繁约得正,华实相胜”的基本要求。

章表这类向帝王的呈文,文学意义是不大的。篇中反复提到“对扬王庭”、感恩戴德等,固然是这类文章中屡见不鲜的,也反映了刘勰较为浓厚的封建意识。但章表奏议既是直陈帝王之制,往往就是历代文人的精心之作。从萧统的《文选》开始,这类文章为历代作者和选家所重视,是有一定原因的。即本篇所论及的孔融《荐祢衡表》、诸葛亮《出师表》等,也是古来传颂不绝的名篇。所以,研究这类作品,不仅为研究古代文体论所必须,对探讨古代陈情议事的散文,也是不可不注意的一个方面。刘勰论章表,对汉、晋作品大多做了过高评价,唯不满于魏初的靡丽不足之作;虽主张“华实相胜”,却明确提出“以文为本”,强调“君子秉文,辞令有斐”。对“诗赋欲丽”的作品,刘勰主张“述志为本”(《情采》);对须要“肃恭节文”的章表,却主张“以文为本”:这种不同态度,是值得注意的。再就是他反对“情为文屈”而要求“辞为心使”,做到辞与意的统一,也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

(一)

朝廷设官各司其职,各级官吏共同治理国家大事。天子戴着*受理政事,诸侯佩着玉器前来朝见。群臣上奏各种政见,帝王便据以查核其功绩。相传古代帝尧曾向诸侯之长提出询问,帝舜曾任命八个贤人;于是臣下有再三辞让的请求,帝王用信任和肯定的话授以重任:这些都是在朝廷上口头的对答,并未通过纸笔写成书面文件。可是,用言辞向帝王陈述,就具有进奏章表的意义了;帝王对臣下功绩的查核,也就是一种授予爵位的仪式了。到商代的太*立位,大臣伊挚曾写《伊训》来训诫太*;及至太*改过而思念常道,从被流放的地方回到毫都,伊挚又作《太*》三篇来赞美他。用书面文辞来扬善弃恶,就从此开始了。周王朝继承借鉴夏、商两代的制度,礼仪更为隆重。臣下对帝王常称:再三叩头、报答美命、敬受册封、敢当重任等,这些虽是口讲笔写兼用,但陈辞谢恩之义是明显的。到了战国时期,仍用商周格式,对帝王呈文,都叫“上书”。秦初确定制度,才改“书”为“奏”。汉代规定礼节仪式,便把对帝王的上书分为四种:第一种叫“章”,第二种叫“奏”,第三种叫“表”,第四种叫“议”。“章”用于谢恩,“奏”用于揭发检举,“表”用于陈述请求,“议”用于提出不同的议论。所谓“章”,就是明。《诗经》中说,银河“为章于天”,意为文采明显。对于有文采的事物来说,红白交错就是“章”。所谓“表”,就是表明。《礼记》中的《表记》,就是君子的品德外现于仪表的意思。对于用作标志之物来说,测量日影的器具就叫“表”。“章”、“表”的名称,就取之于这种意义。

(二)

在刘歆的《七略》和班固的《汉书·艺文志》中,各地歌谣也有闻必录;章、表、奏、议等治理国事的重要文件,其所以没有编录进去,是由于奏议的掌管各别而编纂者分工不同的原因。前汉时期的章表,留传下来的很少。到后汉时期,选拔官吏必须考试章表。左雄的奏议,成了尚书台的典范;胡广的章奏,被安帝称为“天下第一”:这都是当时杰出的作品。读胡广“谒陵”的章奏,可见其典范之作确是写得很美的。从前晋文公受周襄王册封时,曾三次辞让然后接受册命,所以汉代末年的让表,也以推让三次为限。曹*曾说:“写让表不需要三次,又不应文辞浮华。”因此,魏初的章表,大都就事论事,按实而书;按照华丽的要求来看,这时的作品是不够美的。至于孔融的《荐祢衡表》,写得意气高昂,文采飞扬;诸葛亮的《出师表》,情理透彻,文辞流畅:它们虽然在华丽与质朴上各不相同,但都是优秀的表文。此外,陈琳和阮?的章表,在当时很有名气;陈琳之作,曹丕认为特别矫健,就是建安文人中较突出的了。曹植的表文,更是独冠群雄。他的作品体制宏富而音律协调,文辞清明而情志显著,随物成巧,变化多趣;如驾千里之马,轻重缓急掌握得恰到好处。到晋初作者的章表,就以张华较为优秀。他三度辞让被封为壮武郡公的表文,道理周详而文辞简要,引申意义,排比事类,都用对偶;一般都珍视张华的《鹪鹩赋》,而没有注意到他的章表。又如西晋羊祜的《让开府表》,前代论述已有所称誉;东晋庾亮的《让中书监表》,确较已往章表写得美好:他们表达情志,联系事理,都颇为文雅。此外,西晋末年刘琨的《劝进表》、张骏的《请讨石虎李期表》,写得光明正大,都是陈事美好的佳作。

(三)

章表的意义,本是用来报答皇恩,颂扬朝廷,表明臣下内心的;既对自身有光,也对国家有益。因此,把谢恩的“章”送到朝廷,感化意义应该明显;把陈请的“表”呈上皇宫,骨力辞采应该显耀。按照“章”、“表”的名称来考察其实质,都是以文采为基础。所以,“章”的体式明丽,而以《尚书》中的《尧典》、《皋陶谟》等为典范,做到精要但不粗略,明显但不肤浅。“表”的内容丰富,复杂多变,应以雅正的意义增其风力,用清新的文辞显其华丽。但真诚的作者文辞由情志驱遣,浮华的作者情志受文辞支配。必须做到繁简得当,华实相称,通畅流利,就合于写章表的法则了。借子贡的话来说,应该用心意来控制言辞,用言辞来表达心意,做到辞意一致。荀况认为,表达善意的话,比辞采华丽的文章还美好。这话也可说明辞意一致的道理。

(四)

总之,陈述章表于宫阙,是为了向帝王劝善规过。因此,言辞必须正确明白,意义应该宏大深远。要严肃恭敬地处理得体,使从头到尾条理清晰。卓越的人物写作章表,一定是文辞优美而富有文采。

第2篇:关于文心雕龙·养气原文及翻译

文心雕龙·养气原文及翻译

养气

作者:刘勰

昔王充著述,制《养气》之篇,验己而作,岂虚造哉!夫耳目鼻口,生之役也;心虑言辞,神之用也。率志委和,则理融而情畅;钻砺过分,则神疲而气衰:此*情之数也。

夫三皇辞质,心绝于道华;帝世始文,言贵于敷奏。三代春秋,虽沿世弥缛,并适分胸臆,非牵课才外也。战代技诈,攻奇饰说,汉世迄今,辞务日新,争光鬻采,虑亦竭矣。故淳言以比浇辞,文质悬乎千载;率志以方竭情,劳逸差于万里。古人所以馀裕,后进所以莫遑也。

凡童少鉴浅而志盛,长艾识坚而气衰,志盛者思锐以胜劳,气衰者虑密以伤神,斯实中人之常资,岁时之大较也。若夫器分有限,智用无涯;或惭凫企鹤,沥辞镌思。于是精气内销,有似尾闾之波;神志外伤,同乎牛山之木。怛惕之盛疾,亦可推矣。

至如仲任置砚以综述,叔通怀笔以*,既暄之以岁序,又煎之以日时,是以曹公惧为文之伤命,陆云叹用思之困神,非虚谈也。

夫学业在勤,故有锥股自厉;志于文也,则有申写郁滞。故宜从容率情,优柔适会。若销铄精胆,蹙迫和气,秉牍以驱龄,洒翰以伐*,岂圣贤之素心,会文之直理哉!

且夫思有利钝,时有通塞,沐则心覆,且或反常;神之方昏,再三愈黩。是以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逍遥以针劳,谈笑以*倦,常弄闲于才锋,贾馀于文勇,使刃发如新,腠理无滞,虽非胎息之万术,斯亦卫气之一方也。

赞曰∶

纷哉万象,劳矣千想。玄神宜宝,素气资养。

水停以鉴,火静而朗。无扰文虑,郁此精爽。

文言文翻译:

《养气》是《文心雕龙》的第四十二篇,论述保持旺盛的创作精神问题。所谓“神疲而气衰”。本篇所讲的“气”,是和人的精神密不可分的,所以常常“神”、“气”并称。其主要区别在于:“气”是人体所具有的内在因素,精神则是“气”的外在表现。因此,在本篇具体论述中,或称“气”,或称“神”,或称“精气”等,大都是措辞上的变化,并无实质区别。黄侃《文心雕龙札记》说:“养气谓爱精自保,与《风骨》篇所云诸‘气’不同。此篇之作,所以补《神思》篇之未备,而求文思常利之术也。”文思的通塞,的确和作者精神的盛衰有关,但《神思》和《养气》两篇所论,也有其各不相同的旨意。

本篇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从两个方面说明养气的必要:首先就一般规律来说,人的*情不允许“钻砺过分”;其次以实际创作来印*,古今作者劳逸不同,因而作品的优劣大异。第二部分论神伤气衰的危害。人的智慧和精力是有一定限度的,*之过急,煎熬过度,就势将“成疾”,以致“伤命”。第三部分根据文学创作的特点讲“卫气之方”。刘勰认为,在掌握学识上,勤学苦练是应该的,但文学创作的特点是抒发情志,它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活动,如果不遵循志之所至、情之所生的特点,而强逼它,损伤它,搅得头昏脑胀,就难以“理融而情畅”,写出好的作品来。

至于“卫气之方”,本篇提到的“清和其气”、“烦而即舍”、“逍遥以针劳,谈笑以*倦”等,只是些一般的、消极的方法。对人的生理*能来说,适度的劳逸结合是完全必要的,但要使作者精神饱满,思绪畅通,有充沛的创作活力,就显然是仅靠保养精神,或“逍遥”、“谈笑”之类所不可能的。本篇是只就“养气”这个侧面而论,孤立起来,不仅意义不大,如果过分看重“伤神”、“伤命”之类,甚至是有害的。积极地养气,不应只是保养,而要培养加强;不仅要从生理上考虑,还要从精神上考虑。这就要结合《神思》、《体*》、《情采》、《事类》、《物*》等篇的有关论述,才能得到全面的认识。

(一)

从前王充进行著作,曾写《养*》十六篇,是经过自己的验*而写的,怎能是凭空编造的呢!人的耳、目、口、鼻,是为生命服务的;心思、言辞,则是精神的运用。顺着情感的发展而自然谐和,就能思理融和而情绪顺畅;如果钻研过度,就精神疲乏而元气衰损:这就是*情的一般原理。上古三皇时期,言辞朴质,还没有丝毫追求华丽的思想。唐虞之世的言辞,开始有了文采,仍以敷陈上奏为贵。从夏、商、周三代到春秋时期,虽然一代比一代文采增多,都是随作者个人的心意表达出来,而不是于作者才*之外去强求。战国时期的著述,繁杂而不真实,作者大都追求奇特以文饰自己的学说。从汉代到现在,文辞写作一天比一天新奇,争妍斗丽,炫耀文采,已是绞尽脑汁的了。所以,淳厚的作品和浇薄的文辞相较,其华丽和质朴的不同相差千年;随顺情志的创作和绞尽脑汁的创作相比,其劳神苦思和轻松愉快的不同,更是相去万里:古代作者其所以从容不迫,后代作家之所以忙个不停,就是这个原因。

(二)

大凡青少年认识不深而志气旺盛,老年人则认识力强而气血衰弱;志气旺盛的人,思考敏锐而经得起劳累,气血衰弱的人,思考周密却损伤精神:这是一般人的资质,不同年龄的人的大概情况。至于人的才分,都有一定的限度,而智力的运用却是无边无际的;有的就像不满于鸭腿之短,而羡慕鹤腿之长,在写作中一字一字地挖空心思:于是精气消损于内,有如海水永不停止地外泄;神思损伤于外,像牛山上的草木被砍得精光。过分的惊惧紧张必将造成疾病,也就可想而知了。至于王充在门窗墙柱上放满笔墨以进行著作,曹褒在走路睡觉时都抱着纸笔而专心于礼仪,既累月不断地苦思,又整天不停地煎熬:所以曹*曾担心过分*劳会伤害*命,陆云曾感叹过分用心使精神困乏,都不是没有根据的空话。

(三)

在掌握学问上,是应该勤劳的,所以苏秦在读书困倦时,曾用锥子刺股以鞭策自己。至于文学创作,是要抒发作者郁闷的情怀,因此应该从容不迫地随顺着情感,舒缓沉着地适应时机。如果大量消耗精神,过分逼迫人的和气,拿着纸张驱赶自己的年龄,挥动笔杆砍伐自己的生命,这岂是圣贤的本意,写作的正理呢!何况作者的文思有敏锐和迟钝之别,写作的时机有畅通或阻塞之异;人在洗头的时候,心脏的位置有了变动,这时考虑问题还可能违反常理;当人的精神已经昏乱不清时,继续思考就必然更加糊涂。因此,从事文学创作务必适时休息,保持心情清静*,神气调和通畅;运思过烦就停止,不要使思路受到阻塞。意有所得便心情舒畅地写下去,想写的事理隐伏不明,就放下笔墨停止写作。在自由自在中解除劳累,用说说笑笑来医治疲倦,就能经常轻松愉快地显露其才华,有使用不完的创作力量。经常保持像新磨出来的锐利*锋,使全身的气脉畅行无阻,这虽不是保养身心的万全之术,也是养气的一种方法。

(四)

总之,天地间万事万物是纷纭复杂的,千百度思考这些现象十分劳神。人的精神应该珍惜,恒常的精气有待保养。停止奔流的水才更为清明,静止不动的火就显得明亮。要不扰乱创作的思虑,就应保持精神爽朗。

第3篇:文心雕龙·事类原文及翻译参考

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今者也。昔文王繇《易》,剖判爻位。《既济》九三,远引高宗之伐,《明夷》六五,近书箕子之贞:斯略举人事,以征义者也。至若胤征羲和,陈《政典》之训;盘庚诰民,叙迟任之言:此全引成辞以明理者也。然则明理引乎成辞,征义举乎人事,乃圣贤之鸿谟,经籍之通矩也。《大畜》之象,“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亦有包于文矣。

观夫屈宋属篇,号依诗人,虽引古事,而莫取旧辞。唯贾谊《?赋》,始用?冠之说;相如《上林》,撮引李斯之书,此万分之一会也。及扬雄《百官箴》,颇酌于《诗》、《书》;刘歆《遂初赋》,历叙于纪传;渐渐综采矣。至于崔班张蔡,遂捃摭经史,华实布?c,因书立功,皆后人之范式也。

夫姜桂因地,*在本*;文章由学,能在天资。才自内发,学以外成,有学饱而才馁,有才富而学贫。学贫者??于事义,才馁者劬劳于辞情,此内外之殊分也。是以属意立文,心与笔谋,才为盟主,学为辅佐;主佐合德,文采必霸,才学褊狭,虽美少功。夫以子云之才,而自奏不学,及观书石室,乃成鸿采。表里相资,古今一也。故魏武称张子之文为拙,以学问肤浅,所见不博,专拾掇崔杜小文,所作不可悉难,难便不知所出。斯则寡闻之病也。

夫经典沉深,载籍浩瀚,实群言之奥区,而才思之神皋也。扬班以下,莫不取资,任力耕耨,纵意渔猎,**能割,必裂膏腴。是以将赡才力,务在博见,狐腋非一皮能温,鸡?时厥?Ф?ヒ印J且宰垩г诓??∈鹿笤迹?A肺窬??芾硇牒耍?诿婪?#?砝锓⒒印A踣俊墩远几场吩啤谩肮?又?停?尘⒊?铎γ?管库隶臣,呵强秦使鼓缶。”用事如斯,可称理得而义要矣。故事得其要,虽小成绩,譬寸辖制轮,尺枢运关也。或微言美事,置于闲散,是缀金翠于足胫,靓粉黛于胸臆也。

凡用旧合机,不啻自其口出,引事乖谬,虽千载而为瑕。陈思,群才之英也,《报孔璋书》云∶“葛天氏之乐,千人唱,万人和,听者因以蔑《韶》、《夏》矣。”此引事之实谬也。按葛天之歌,唱和三人而已。相如《上林》云∶“奏陶唐之舞,听葛天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唱和千万人,乃相如推之。然而滥侈葛天,推三成万者,信赋妄书,致斯谬也。陆机《园葵》诗云∶“庇足同一智,生理合异端。”夫葵能卫足,事讥鲍庄;葛?庇根,辞自乐豫。若譬葛为葵,则引事为谬;若谓庇胜卫,则改事失真:斯又不精之患。夫以子建明练,士衡沉密,而不免于谬。曹洪之谬高唐,又曷足以嘲哉!夫山木为良匠所度,经书为文士所择,木美而定于斧斤,事美而制于*笔,研思之士,无惭匠石矣。

赞曰∶

经籍深富,辞理遐亘。皓如*海,郁若昆*。

文梓共采,琼珠交赠。用人若己,古来无懵。

文言文翻译:

《事类》是《文心雕龙》的第三*篇,论述诗文中引用有关事类的问题。所谓“事类”,包括故实或典故在内,但刘勰在本篇所讲“事类”,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文学作品中引用前人有关事例或史实,一是引*前人或古书中的言辞。这比通常所说“典故”的范围要大得多。

本篇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事类”的含义、作用以及古来运用事类的概貌。刘勰认为运用事类的主要意义,在于“援古*今”、“明理”、“征义”。

第二部分由才与学的关系进而论述广博学识的必要。对才与学两个方面,刘勰除强调二者必须“表里相资”、“主佐合德”外,更提出“将赡才力,务在博见”,这是很值得注意的观点。他认为文学创作是“才为盟主,学为辅佐”,这种说法似近于天才论,特别是“文章由学,能在天资”之论,更是如此。但刘勰并非天才决定论者,而强调才与学必须“表里相资”才能发挥作用;更不认为作者的才力是天生不变的,只要坚持学习,广闻博见,就可丰富其才力。所以,这部分正以论述必须有广博的学识为主。最后提出运用事类的基本要求是:学识要博,取用应约,选择必精,道理须核:事类要用在文章的关键地方,而不要用于无关紧要的闲散之处。

第三部分主要是举前人用事之误,以说明用典引文必须准确得当而如自出其口。

从古到今,善于运用事类的作者,曾为作品增*不少。刘勰对这问题的论述,如要求精约准确,“用人若己”等,基本观点是对的。但刘勰所处的,正是作者大量堆砌典故而使“文章殆同书*”(《诗品》)的时期,略晚于刘勰的钟嵘尚对此进行猛烈地批评,本篇却是继续强调事类的好处,提倡运用事类的技巧,而对刘勰之前已用得过甚过滥的倾向不置一辞,这就是刘勰不及钟嵘的地方了。

(一)

所谓“事类”,就是在文章本身的写作之外,利用有关故实来表明意义,引用古事以*今事。从前周文王作解释《易经》的卦爻辞,辨析卦爻的位置,在《既济》卦阳爻的第三位,远的引到殷高宗*鬼方的事;在《明夷》卦*爻的第五位,近的写到殷末箕子的贞*:这只是简要地举出古人的事迹,用以*意义的例子。至如《尚书·胤征》所载胤君征讨羲和时,举出夏代《政典》中的教训;《尚书·盘庚》所载殷王盘庚告诫国人之辞,讲到上古贤人迟任的话:这就是完整地引用前人的成辞,用以说明道理的例子。由此可见,引用前人现成的话来说明道理,列举古人有关事迹来*意义,这是圣贤对重大问题的议论,更是经典中运用的通则。《易经·大畜》的《象辞》中说,“君子应多多记住前人的言论和行事”,这也有助于文章的丰富。考查屈原、宋玉的作品,据说是依照《诗经》的作者而写的,其中虽讲到不少古代的事,却不采用原来的辞句。到汉初贾谊的《?鸟赋》,才开始引用《?冠子》中的话;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引用了李斯的《谏逐客书》:这也只是偶然引用罢了。到扬雄写《百官箴》,就采取《诗经》、《尚书》中的话颇多了;刘歆写《遂初赋》,更历述了不少周晋史实:这就逐渐错综引用各种古书了。及至东汉的崔?、班固、张衡、蔡邕等,便搜集种种经书史书,把文章写得华实满布;凭借古书以获得成就,这方面他们都是后人的典范。

(二)

姜和桂都从地上生长,它们的*辣却是其本*决定的;写好文章要通过学识,创作的才能在于作者的天资。才能由作家内部产生,学识则是从外部积累而成;有的人学识丰富但才力不足,有的人才力较强但学识贫乏。学识贫乏的作者,在引事明义方面比较困难;才力不足的作者,在遣辞达情方面相当吃力:这就是内才外学的区分。所以,命意为文,在心和笔共同谋划之中,作者的才力起着主要作用,学识则起着辅助作用。如果才力和学识兼善并美,就必然在创作上取得突出成就;如果才力和学识都欠缺,虽有小巧也很难有大的成效。像扬雄那样有才华的作者,还上奏书说自己学识不足,到他在石渠*阅读大量图书之后,便写成了优美的文学作品。内才外学相辅而成,古往今来的作者无不如此。所以魏武帝曹*说:“张子的文章其所以拙劣,就由于他学问肤浅,见闻不博,只知拾取崔?、杜笃的小文章;因此,他的作品不能完全追究,追究起来便不知源头何在。”这就是孤陋寡闻的毛病了。儒家经典内容既深厚,书籍也十分丰富,的确是各种言辞的渊薮,启迪才思的宝库。从汉代扬雄、班固以后的作者,无不从中各取所需:凭自己的努力去学习,任自己的心意去采取;只要善于吸取儒家经典,就必能从中获得丰富的营养。所以,要充实作者的才力,必须首先博见广闻。一张狐皮不能制成皮袄,少量的鸡掌也不能吃饱。因此,综聚学识须要广博,采用事例则应简约,考校选择必须精确,吸取的道理应该核实:这些优点集中起来,就使才力和学识相互发挥。三国时刘劭在《赵都赋》中说:“平原君的门客毛遂,呵叱强劲的楚王,迫使他同意订盟;赵国的小臣蔺相如,斥责强盛的秦王,迫使他击缶为乐。”能够像这样运用故实,就可算是抓住道理而又意义重要了。所以,用事如能抓住要害,虽然事小也能有所成就,这就如像小小的铜键能够控制车轮,门户的转轴可以承运开关。如果把精微的言辞、美妙的故实,用在无关宏旨的地方,就如像把金玉珠宝挂在脚上,把脂粉黛墨抹在胸前了。

(三)

大凡引用故实得当,就像自己说的话一样;如果所引之事和自己讲的内容不吻合,就成了千年抹不掉的污点。陈思王曹植,可算是群才中的英俊了,但他在《报孔璋书》中说:“葛天氏时的音乐,千人合唱,万人相和,听了这种音乐的人,对古代的《韶乐》和《大夏》都有所轻视了。”这就是引用古事的谬误。查葛天氏时所唱的歌,唱与和的一共只有三人而已。司马相如《上林赋》中说:“演奏陶唐氏的乐舞,听葛天氏的音乐,千人齐唱,万人齐和。”所谓唱和千万人,不过是司马相如的主观推测。其所以不真实地夸大《葛天氏之乐》,把“三”扩大为“万”,是由于作者根据《上林赋》乱写,以致造成这种荒谬的。又如陆机的《园葵》诗中说:“葵能荫庇其足,只不过一点小小的智慧,但生存的道理却有千千万万。”关于“葵能保卫其足”,原是孔子讥讽齐国鲍牵的说法;“葛藤庇护其根”,原是宋国乐豫对宋昭公说的话:这本是两码事。如果把“葛”比作“葵”,就是张冠李戴的错误;如果认为“庇”字比“卫”字好,则又改变事实而有失其真,这是不精确的毛病。以曹植的精明熟练、陆机的深沉细致,还难免有误;曹洪在《与魏文帝书》中,把“河西”误作“高唐”,又有什么可嘲笑的呢?山中树木为良好的工匠所度量,儒家经书被后世文人所选取;木材美好的,便用斧子加工;事义美好的,就用笔墨写下。能如此,从事文学创作的人,也就无愧于古代善于准确斫削的匠石了。

(四)

总之,儒家经籍精深宏富,文辞和义理都具有永恒的意义。它像*海那样广大,像昆仑山的珠玉和*林那样繁盛。优质的梓木都可采伐,美好的珠宝全可赠送。只要引用前人的故事如自出其口,古往今来的读者都是欢迎的。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yyfangchan@163.com (举报时请带上具体的网址)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