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散文(精选5篇)
林清玄散文范文第1篇
有时,觉得自己越来越麻木:走过街边艰难求生的小贩却无动于衷;望着汽车尾部的浓浓烟雾却一脸漠然。总是想飞,飞离这种麻木与愚钝,却一直没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带我远行。一日,翻开林清玄的散文,读着那清新自然、禅意悠悠的文字,不觉产生一种飞的冲动,仿佛自己有了一双隐形的翅膀。
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那是他笔下普通人物带给我的坚忍。这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离了偏见与骄傲,飞向平和与感激。那位卖馄饨的老人,常在深夜用清脆却不扰人的木鱼声,招呼那些还未眠的人来吃碗馄饨。老人一定是有辛酸往事的,不然步履不会那么沉重。但那淡然笃定的木鱼声,仿佛又像老人的手,将一页页岁月就那样轻描淡写地翻过。还有那月光下的喇叭手,十几岁便被军队抓去做了壮丁,从此,别离了慈祥的祖父,别离了那金灿灿的麦田,随着部队从北方到南方,从南方抵台湾……家乡,竟再也回不去了!从此、喝酒便酩酊大醉,梦里总梦见在揭开新娘的盖头……然而清醒时分,不管多苦,生活还要继续。他用一曲曲骊歌为西归的人铺最后一程到天堂的路。这就是他笔下的人物,这也就是我们身边的人物啊!面对生活的无常,他们坚忍,面对坚忍的他们,我也受到了洗礼。辛劳的小贩不应比纨绔子弟更令人钦佩吗?而我们,不也正需要这种逆境中的坚忍吗?林清玄的散文,给了我一双翅膀,给了我坚忍,给了我对平凡的生活和平凡的人的深深感激。
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是他笔下对乡村生活的一往情深。这双隐形的翅膀,带着我的思绪飞离了城市的滚滚红尘,飞向了田园的袅袅炊烟。从他笔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光”是有味道的。在田地里耕作的农夫,他能嗅出哪些稻谷是被阳光晒过的,因为那些稻谷中蕴含着独一无二的香味。从他笔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土地也是有感情的。人工种植的稻米与机器种植的稻米吃起来味道是不一样的,前者松软有弹性而后者寡然无味。可惜的是,这种细微差别城里人却早已分辨不出来了。我这才醒悟,生活在城市之中,终日面对一成不变的钢筋水泥,终日在大快朵颐时也吞下大量农药,如何还能轻盈灵动地飞翔呢?城市中人,只需到田间走一走,闻闻那稻香草香槐花香,抑或是读读林清玄的散文,都会有一种想飞的冲动吧!林清玄的散文,给了我一双翅膀,给了我对乡村城市的独特感悟。
人应该是有灵性的。这样心才轻盈,才能在碧天白云中翩翩起舞。
是林清玄的散文,给了我一双隐形的翅膀,让我心绪轻灵而意趣悠远……
林清玄散文范文第2篇
卷一《天真的心》
No.4:《立刻完成的灵药》
在被造谣时,我不着急,因为我有自知之明。
在被误解时,我不着急,因为我有自觉之道。
在被毁谤时,我不着急,因为我有自爱之方。
在被打击时,我不着急,因为我有自愉之法。
那是因为我深深地相信:生命的一切成长,都需要时间。
感:这篇文章告诉了我们一点:生命的一切成长都需要时间文中的国王想让自己的孩子吃下一种灵药便能迅速长大。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望当然不能如愿以偿,因为人的成长是必须经历时间的洗礼,而不是单凭灵药便可成长的。在成长的历程中我们总要经历许多的挫折,就像是被造谣、被误解、被毁谤……但我们都应静下心来对待这些事情,而不是盲目反击以证明我们的无知与愚昧。就像坐着所说的一样,因为我们都有自知之明、自觉之道、自爱之方……
人的成长唯独不可缺少的便是时间,时间也变成了改变命运的最佳方法。
No.7:《抒情文社会》
“抒情文社会”变成了“议论文社会”
感:当所有的演讲都全部成了议论和分析时,我们便能明白,当今的社会已经成为了“议论文社会”,少了那些真诚的心灵,每当读起这篇文章便让我警醒到:我们不应多写议论文,特别是对于涉世未深的少年们,当作者听说从小学便开始学写议论文时,他很是气愤,因为议论文抹杀了学生们最为美好的思想与最为童真的情谊,而使当今的作文变得越来越八股化,没有当今学生们自己的真实情感。让学生们写议论文便是头头是道,但要让他们写一封情书,或是写封家书便往往虎头蛇尾,情感无以表达。这种事情也普遍应用于现实生活当中,抒情文的时代早已逝去,而今后的,便是议论文日益猖獗的时代了!
卷二《纯善的心》
No.15:《咬舌自尽的狗》
听着司机的故事,我眼前浮现那只狗在原野、在高山、在城镇、在荒郊野岭奔驰的景象,它为了回家寻找主人,奔跑百里,不知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好不容易回到家门,主任不但不开门,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立刻去送去抛弃,对抑制有志气有感情的狗是多么大的打击呀!
与其再度被无情无义的人抛弃,不如自求解脱。
唉!在人世间不也是这样吗?有情有义的人受到无情的人的背弃……
感:总会有人被一些无情无义的抛弃,最后因挫折的打击而自求解脱。文章更是运用了借物喻人的手法来体现现实生活中人们的无情与高尚者的辛酸。多么残忍与无知!但这就是事实,像那只忠实的狗一样的人因之人的冷酷无情而丧了命。我们不禁为这样的人而感伤,究竟这罪恶的根源是什么?还是人们浑浊的灵魂所发出的罪恶的声音,去迷惑那些原本淳朴善良的人们?
而我想说的是:有情的人,你们虽苦,但灵魂的圣洁终究是你们迈向前进的潮头;无情的人,你们安乐,但精神的重荷终有一天会摧毁你们迷离的方向!
卷三《美好的心》
No.8:《活的钻石》
事物的价值是因为“意义”而确定的,意义则是由于“心的态度”而确立的。如果我们真能确立以新为主的人格与风格,来延伸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就会显现生命的诚意,是生活的一切都得到宝爱与珍惜。每一朵花,每一个观点,每一段历程都变成“活的钻石”,每一份爱,每一思维,每一次成长都以“克拉”来计算。在这无常的世界,每一步都是迈向空无的人间,重要的是“活”,而不是“钻石”,每时每刻都是活生生的、都走向活的方向、都有完全的活。每一刹那都充满热诚与美,都有创造的力。
那么,生命就会有钻石的美好,钻石的光芒了。
感:人们总喜欢用钻石来打扮自己,其实这些都是虚假的,用钻石来装扮,呢么钻石也变一钱不值了,因为那些都是字的钻石,没有任何意义。真正活的钻石在于体现自己内在的光芒。如果我们真正能够确立以心为主的人格与风格,来延伸人生的意义与价值,那么这就是“活的钻石”,都是以“克拉”来计算的。钻石的美好,钻石的光芒都尽数展现在了人类的良知上,这,就是“活的钻石”。
林清玄散文范文第3篇
林清玄是台湾人。有人说,他的作品意境“最清明”,声音“最玄妙”。读他的文字,我仿佛捧着一杯清茶。时时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暗香,看完之后会有澄净与善良的感觉;又仿佛与他一起进入那富有禅意的世界,以他的散文净化自己的心灵,让内心充满宁静与关爱。
多年喝茶,林清玄慢慢从茶道中悟出了生活之道。在他看来,每天的生活其实就像一杯茶,大部分人的茶叶和茶具都很相近,然而善泡者泡出来的茶更有清香的滋味,善饮者饮到更细腻的消息;人生需要准备的,不是昂贵的茶,而是喝茶的心情。这正如他在《大茶壶与小茶壶》中所写:“一个能在泡茶时专心的人,工作也会专心。因此,泡茶给人喝是一种很好的供养,并不是卑微的事。摆在我们眼前的小茶壶,可以为三五知己而倾注,如果我们能尽心地去爱朋友、体贴朋友,泡起人生的这把大茶壶就容易得多了。”此刻,清雅的文字,浅显的表达,古典的意境,佛禅的睿智,这便是林清玄散文带给我们最直观的印象。
林清玄是个很懂得生活情趣的人,在他的文字中,从不直白傲慢地告诉你该这样,不能那样。他往往讲述一段小小的故事,可能感人,也可能很平常,但是字字珠玑,其中蕴涵着大勇大智。比如他在《龙井问茶》中说:“茶,是为了友谊而存在世间的;最好的茶,则是为了知味的人存在世间;我们到处找茶品茶,不也是渴望着与知味的人对饮吗?”他注意用生活中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来阐述自己的观点,感悟独特,见解深刻。比如他在《万古云霄一羽毛》中写道: “陆羽留下的《茶经》堪称完整,但他的生平却所知不多,从这些吉光片羽,我们已经能粗构出一个不凡的人格典型。陆羽原是从人生的最底层出发的人(弃婴,不知名姓),却能对人间的权位富贵不屑一顾。一生潇洒不群,果然正如他名字的寓意:飘流在陆地上的一根羽毛。这根羽毛,飘过一千多年的时间,依然影响着我们;这根羽毛,飘过千万里的空间,在异国成神成仙,影响了世界的饮茶文化。”他很睿智,却不故作高深;他也豁达,从不矫揉造作;他很淡雅,无一般文人的酸腐。所以,读他的文章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身心的放松。
对于喝茶与喝酒之辨。林清玄有自己的看法。他提出茶与酒的情意与境界显然不同,我国传统诗歌里面酒与茶的地位悬殊,全唐诗几乎是酒气冲天,茶则很少受到歌颂。原因可能有二:一是酒本来就是催情剂,在情绪激化的时候,诗人当然会即席写下诗篇。茶者反之,茶是清凉帖,在心平气和下,好像更适于无言。二是酒被认为是琼浆玉液,是独立于生活之外的。茶则是生活中的寻常小事,又有什么好写呢?所以,林清玄说:“喝茶的时候你的细胞越来越小,喝酒的时候你的细胞越来越大。所以,喝茶的人都是彬彬有礼,喝酒的人多狂放不羁。”由此,林清玄悟出:一定要有朋友来跟你分享好茶跟好酒,它的意义才会成立。
林清玄的文字,体现了一种慢生活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常常会被曲解为不积极的、消极的生活。其实,慢生活重要的不是时间的进程,而是做这件事情时,人的内心是否从容。所谓从容,就是有定力、有定见、有对人生的长久规划。读林清玄的文字,我常常感到自己并没有失去纯真和激情,并没有为走了曲折的人生之路而悔恨,相反,我拥有了积极的人生态度,不怯懦,不逃避,勇敢面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林清玄散文范文第4篇
关键词:玄学;四阶段;庄学;新变
两汉经学至东汉末年已溃不成军,随着士人群体意识的自觉以及曹氏父子政治方略的转变,一股新的思潮勃然而起。“学者以老、庄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薄为辩而贱名检”(干宝《晋纪总论》),清谈玄虚之风,被于朝野。与此相应,魏晋时期的老、庄之学特别是庄子学说也一反其被忽视、遭冷遇的地位,开始在文化领域乃至名士生活中扮演主角。
总览魏晋二百年历史,玄学清谈大抵经历了四个阶段。《世说新语·文学篇》“袁彦伯作《名士传》成”条刘注云:
宏以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辅嗣为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巨源、向子期、刘伯伦、阮仲容、王浚仲为竹林名士,裴叔则、乐彦辅、王夷甫、庾子嵩、王安期、阮千里、卫叔宝、谢幼舆为中朝名士。
这里所说“正始名士”、“竹林名士”、“中朝名士”分别代表了玄学演进的三个阶段,此外再加上东晋以后被人艳称的“江左名士”,似已基本构成玄学演进与老庄之学传播接受的四段历程;随着这历程的演进,名士们的精神风貌也发生了若干新的变化。
一
自魏齐王正始元年(240)至魏元帝景元元年(263)的二十余年,可以说是魏晋玄学之发轫、发展的最重要的一个时期,上述“正始名士”、“竹林名士”所代表的两段历程即包括在此一时期之中。正始元年,小何晏三十三岁的天才少年王弼十五岁,渐预清谈之列;九年后,何、王二人双双下世。再过十四年而至景元元年,竹林名士的精神领袖嵇康被杀,同游诸人也在此前后变易行径,从而宣告了一个重自然而轻名教乃至否定名教的时代的结束。这是魏晋易代之际政治斗争最激烈的二十多年,是名士少有全者的二十多年,也是老、庄哲学开始全面介入士人生活的二十多年。这样一个政治文化大背景,导致了此一时期接受老、庄之学的若干特殊景观。
首倡玄风的是何晏、王弼。何晏“少有异才,善谈《易》《老》”(《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魏氏春秋》),至正始初年曹爽控制朝政后,被用为吏部尚书,位高而权重。在他为首的名士风操影响下,世风为之一变。王弼十多岁时,亦“好老氏,通辩能言”(何邵《王弼传》),且后出转精,与何晏并驾齐驱。《晋书》卷四三《王戎传附王衍传》载:“魏正始中,何晏、王弼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由这种“以无为本”的“贵无论”发展开来,便形成何、王以及夏侯玄等人崇尚自然的倾向和名教本于自然的观点。袁宏《三国名臣颂》即明谓夏侯玄“君亲自然,匪由名教”。此外,何、王等人热衷谈论的,还涉及本末、有无、言意诸命题。尤其是名教与自然关系的命题,虽与现实政治有着不同程度的关联,但在表现形式上,由于何、王等人过于重视哲理思辨乃至辞妙于理,而使之越来越具有与现实相疏远的形而上的特点。
同时,何、王二人虽常将“老、庄”并提,但实际上又是有侧重的,亦即更重《老》《易》而略《庄》。他们的谈资多源于《老》《易》,他们的著述也主要是关乎《易》《老》者。如何晏著有《老子道德论》二卷,《列子》张湛注还存有他的《道论》《无名论》的佚文。又据《隋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王弼著作计有《老子道德经注》二卷,《周易注》一卷,《论语释疑》三卷,《周易大演论》一卷,《老子指略例》二卷。在这许多著作中,竟无一部是关于庄子的,重《易》崇《老》确是正始玄学的特点所在。
二
正始之后,玄风改易,遂进入玄学演进的第二阶段。嵇、阮等竹林名士,虽然仍是老、庄并谈,但其侧重点已渐由重老转向重庄。阮籍“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师。”(《三国志》卷二一《魏书·王卫二刘傅传》)“博览群籍,尤好老庄。……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晋书》卷四九《阮籍传》)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三国志》卷二一《魏书·王卫二刘傅传》)嵇喜《嵇康传》谓康“旷迈不群,高亮任性,不修名誉,宽简有大量。学不师授,博洽多闻,长而好老庄之业,恬静无欲,性好服食。”李善《文选注》引孙绰《嵇中散传》:“嵇康作《养生论》,入洛,京师谓之神人。向子期难之,不得屈。”(《文选》卷二一颜延年《五君咏·嵇中散》注)这些文献谈及嵇、阮之效法对象时虽老、庄并提,但实际上却是以庄子为主的。从二人所存论著看,阮籍在其《通易论》《通老论》之外,更著有《达庄论》《大人先生传》等,系统阐发庄子学说,表述自己的人生态度和理想。嵇康著有《养生论》《声无哀乐论》《难自然好学论》《太师箴》《与山巨源绝交书》等,其诸论之命题及其表述的人生态度,也多与庄子紧相关联。嵇、阮之外,他如山涛后来虽热衷仕途,做到高官,但早年却“性好老庄,每隐身自晦”(《晋书》卷四三《山涛传》);向秀“少为山涛所知,雅好老庄之学”(同上《向秀传》),并著有《庄子注》,对此后的庄学传播颇具贡献。
嵇康、阮籍等人之所以将其关注的重点转向庄子,有其深刻的现实政治原因。在他们之前,何、王已围绕名教与自然问题展开论说,期望以自然统率名教,使名教复归于自然。但其时司马氏集团在总体实力上尚弱于曹氏皇族,而何晏又受到曹爽重用,何、王代表的玄论派与司马氏暗中支持的名理派之间的矛盾尚未完全公开,因而其玄学论题还可在纯理论的界域内进行,还可展现其妙言析理的清谈特点。正始十年(249)曹爽事败,何晏、丁谧、邓扬等八家三族皆遭杀戮,此后数年间司马氏集团继续镇压异己,扶持名理派,打击、分化玄论派,气氛极为恐怖。出于对司马氏集团借名教之名行篡权之实的卑劣行径的愤怒,也出于对自己清正个性及理想境界的持守,阮籍、嵇康等人高扬自然本性,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和自尊,以不与现政权合作的态度,放浪形骸,超然物外。在中国历史上,与他们这种行为方式及追求目标最为近似的自然是道家中的老、庄;而在老、庄二人中,无疑又以更具斗争性、反抗性和勇于追求精神自由的庄子为突出。所以嵇、阮诸人以庄子为主要师法对象,实在是势有必然。
嵇、阮等竹林名士由重老转向重庄,还缘于其向慕自然、追求自由散朗的人格境界、心性情怀与庄子更为接近。细加辨析,庄与老是很有些区别的。嵇康《卜疑集》这样发问道:“宁如老聃之清静微妙,守玄抱一乎?将如庄周之齐物变化,洞达而放逸乎?”老子的特点是“清静微妙,守玄抱一”,庄子的特点是“齐物变化,洞达而放逸”。在对待人生和宇宙的态度上,老子主张“致虚极,守静笃”,静默有余而放浪不足,使人感到缺少了一些盎然的生气;相比之下,庄子不蕲畜乎樊中,追求高度的个性解放和精神自由,尤其是对大自然寄予一份深深的眷恋,认为世间的大美存在于“天地”之中。《知北游》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乐未毕也,哀又继之。”这里说的“圣人”的境界,实即人在与自然关合中表现出的萧散高远的人格境界;这里描述的哀乐相继的情形,实即人与山林自然往还时一种最真切的情怀和一无挂碍的人生态度,所以更具有一种活泼的生机和圆融无碍的灵性。而嵇、阮乃至此后晋人崇尚和接受的,便主要是庄子这种向慕自然、颇具灵性和开展变化特点的思想。
以上两点原因所导致的由重老向重庄的转变,既使得竹林名士的玄学较之正始名士更具有实践性、针对性的特点,也使得他们在理论上益发强调以自然为本,乃至明确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 三
嵇康的被杀,标志着政治权力和名教派的胜利,也预示了玄学向世俗的转型、自然与名教的调和。《世说新语·言语》载:
嵇中散既被诛,向子期举郡计入洛,文王引进,问曰:“闻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对曰:“巢、许狷介之士,不足多慕。”
刘孝标注此条引《向秀别传》说得更为详细:“秀……与谯郡嵇康、东平吕安友善,并有拔俗之韵,其进止无不同,而造事营生业亦不异。……后康被诛,秀遂失图,乃应岁举,到京师,诣大将军司马文王。文王问曰:‘闻君有箕山之志,何能自屈?’秀曰:‘常谓彼人不达尧意,本非所慕也。’一坐皆说,随次转至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巢父、许由本为尧时高士,庄子曾于《逍遥游》中对许由予以高度称扬,置之于“无名”的“圣人”之列。嵇康等人也大都希慕箕山之志,一再将避世远引视为理想的生活模式。然而,嵇康一死,向秀即在司马昭的逼问下说出了“巢、许……不足多慕”的话,与此前行为大相径庭,实在有些出人意料。清人姚范《援鹑堂笔记》谓此为“逊避免祸之辞”,说出了部分原因。同类情形,亦于后来的周身上有所表现。《世说·言语篇》载:“周仆射雍容好仪形,诣王公,初下车,隐数人。王公含笑看之。既坐,傲然啸咏。王公曰:‘卿欲希嵇、阮邪?’答曰:‘何敢近舍明公,远希嵇、阮!’”对周的回答可以有不同理解,但其中包含的不敢承认希慕嵇、阮而欲保身自全的意图却是不难察知的。由此可见当时名士心态之一斑。
然而,向秀此种屈从权贵的做法又不单单是“逊避免祸”之举,其中亦反映了他对仕途利禄的向往之情和品节上的不坚定,而这种既希慕避世高名又向往仕途利禄的做法,在两晋名士中是极普遍的。所以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深刻指出:“魏晋士大夫虽遗弃世事,高唱无为,而又贪恋禄位,不能决然舍去。遂至进退失据,无以自处。良以时重世族,身仕乱朝,欲当官而行,则生命可忧;欲高蹈远引,则门户靡托。于是务为自全之策。居其位不事其事,以为合于老、庄清静玄虚之道。我无为而无不为,不治即所以为治也。”余氏这段话,可以看作是对部分竹林中人及其后两晋名士之心理状态、人生态度的一个准确概括,而此后的玄学,也就日益向着与现实相脱离的纯粹的口舌之辩的方向发展了。
于是,玄学顺理成章地演进至第三阶段。此一阶段,以王衍、乐广、郭象等第三代谈宗为代表。他们活跃的太康、元康时期可谓之玄学的转型期,亦即由此前倡导以自然统率名教、用自然否定名教,转向自然与名教的合一,乃至推崇名教而否定自然,从而形成对正始特别是竹林精神的背离;而此期谈风,更具有脱离现实虚无玄远的特点。《文选·晋纪总论》注引《晋阳秋》曰:“太康以来,天下共尚无为,贵谈老庄,少有说事。”《晋书》卷四三《王戎传附王衍传》谓王衍“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世号‘口中雌黄’。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矣。累居显职,后进之士,莫不景慕放效。选举登朝,皆以为称首。矜高浮诞,遂成风俗焉。”同上卷四三《乐广传》:“广与王衍俱宅心事外,名重于时。故天下言风流者,谓王、乐为称首焉。”一面身居朝廷高官,一面口谈老庄玄理,已显见其名实不一;而所谈玄理无一定之准,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变易,用以呈露口舌谈吐之便捷,展示头脑反应之敏锐,从而致使其玄谈流于形式;所谓“矜高浮诞”,指的便是此种情形。除此之外,还有几点深可注意。
其一,作为“三玄”之一且与《老子》并称“玄宗”的《庄子》日益成为此时清谈的重要话题。王衍固然是“惟说老庄为事”的,乐广也以其屡屡为人称道的简洁谈风来揭示《庄子》妙旨。《世说新语·文学》载:“客问乐令‘旨不至‘者,乐亦不复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乐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乐辞约而旨达,皆此类。”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解释此条谓:“公孙龙子有《指物论》,谓物莫非指,而指非指。《庄子·天下篇》载惠施之说曰‘指不至,至不绝’,此客盖举《庄子》以问乐令也。……乐令未闻学佛,又晋时禅学未兴,然此与禅家机锋,抑何神似?盖老、佛同源,其顿悟固有相类者也。”且不说乐广在此的表现是否与佛禅有关,即以其不重言象而导人悟入的做法看,已展现出此时玄谈的新的特点。这种特点与所谈之《庄子》内容交织在一起,对东晋一朝的玄释交融不能说没有影响。
其二,在以庄学为谈资的同时,益发注重对散朗脱俗、光亮澄澈之仪表风度美的追求。关于这种追求及人们对此风度和人格的赞赏,《世说新语》中留有大量记载。如称誉嵇康之风神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王戎“眼烂烂如岩下电”;赞裴楷为“玉人”、“双目闪闪,若岩下电”,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容止篇》);王衍谓“见裴令公精明朗然,笼盖人上,非风度识也。若死而可作,当与之同归”;王戎说王衍“神恣高傲,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赏誉篇》)。这样一种对“爽朗”、“玉人”、“ 瑶林琼树”、“精明朗然”之仪表风度美的追求,从深层次上说,实与《庄子》中一再标举的“绰约若处子,肌肤若冰雪”、“葆光”、“朝彻”、“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等人格境界有着斩不断的关联(关于此点,笔者有专文论述)。
其三,对庄子精神予以改易,调和自然与名教,甚至借名教来统摄自然。《世说新语·文学篇》载:“阮宣子有令闻,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老庄与圣教同异?’对曰:‘将无同。’太尉善其言,辟之为掾,世谓‘三语掾’。”此所谓“将无同”,据《世说新语笺疏》,或解作“然而未遽然之辞”,或解作“盖欲直言其同,而不必疑也”,或解作“本谓‘得毋乃同乎’”,总之,均为肯定之意,亦即认为老、庄与名教是相同的。对这样一个答案,王衍竟“善其言”并升其官,可见其对名教与自然的基本态度。《晋书》卷四三《乐广传》载:“是时王澄、胡毋辅之等,皆亦任放为达,或至裸体者。广闻而笑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由此可知,乐广也是看重名教的。同时的裴更著有《崇有论》,揭露放任自然、崇尚虚无给社会、政治、风俗带来的危害,提倡有为,否定无为,推崇名教,排斥自然。
其四,郭象在向秀注《庄》的基础上,再度为《庄子》作注,重新把名教与自然调和起来,使此一问题更具有理论深度和系统性,从而形成此一时期《庄子》接受中令人注目的一大亮点。此外,郭象还擅长口辩,《晋书》卷五十《郭象传》谓其“好老庄,能清言。太尉王衍云:‘听象语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世说·文学篇》载:“裴散骑(遐)娶王太尉(衍)女,婚后三日,诸婿大会,当时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玄在坐,挑与裴谈。子玄才甚丰赡,始数交未快。郭陈张甚盛,裴徐理前语,理致甚微,四坐咨嗟称快。王亦以为奇,谓诸人曰:‘君辈勿为尔,将受困寡人女婿。’”这些记载说明,郭象不仅热衷玄谈,且谈锋甚健,而从他对《庄子》的稔熟程度看,在谈说过程中是不可能不以庄学为主要论题的。 四
五胡乱华,晋室南渡,玄学清谈与《庄子》的传播和接受随之进入第四阶段,亦即东晋阶段。东晋朝廷虽偏安江左,但玄风未泯,谈士济济。尽管一些明眼之士已发现西晋清谈之弊和继续清谈之不宜,如东晋应詹上疏即谓:“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永嘉之弊,未必不由此也。”(《晋书·应詹传》)名士王羲之亦曾对谢安进言:“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世说·言语篇》)但玄谈传统既已形成,便很难遏制得住,何况名臣如王导、庾亮、谢安等,皆尚清言,他们身居高位,推波助澜,遂使得正始之音绵延不绝,庄、老之学日趋转盛。
然而,随着人们对外在自然的关注以及一批高僧和兼通佛理之名士的崛起,名士风貌与玄学内容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首先是庄子对自然的态度,深深影响着东晋人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风貌。早在竹林名士那里,阮籍、嵇康诸人即对山林情有独钟,将之视作陶冶性情的场所,嵇康甚至发为“逾思长林而志在丰草”的高唱;此后的石崇亦与众名士有过著名的金谷之会,表现了西晋人对自然的群体性的初步涉足;而至东晋,王羲之等人的兰亭之会风流标举,更预示了名士群体对自然的全面介入。玄学与山水的结合,既使得玄学更富于简淡、玄远的意味,亦使得他们所钟情的自然具有令人感悟、会心的情致化的特点。所以王子敬有“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之说,袁彦伯有“江山辽落,居然有万里之势”之叹;连那位曾作了两年皇帝的东晋简文帝司马昱,在步入华林园后,也深有感触地说道:“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世说·言语篇》)这里呈露的不只是对自然山水的眷恋,在眷恋中更突现着对山水美的体认和艺术情思的张扬。优游山水,寄情山水,在山水中发现自我,将自我与自然合一,萧散闲远,淡泊超然,这种情怀,正与庄子有着内在的关联。
其次是释与玄的融合,导致庄学内涵发生进一步的变异。东晋一朝名僧与名士的交往非常密切,清人知归子有言:“东晋之初,风教渐广,王导、庾亮、周、谢鲲、桓彝之属,皆曾与梵僧尸梨蜜多罗游;谢安居东山,降心支遁,……至如王羲之、坦之、、珉、许询、习凿齿,各与缁流相接,大率名言相承,自标远致而已。”(《居士传》卷一)与此相伴,玄释融合,追求心隐,以玄心、洞见、妙赏和深情,来消解出与处、仕与隐的矛盾,追求生活的适意和论辩中美的享受,更成为此期名士的一大特点。玄谈之士则大抵可以谢安、支遁、孙绰、许询等人为代表,就中尤以出生于两晋之交而活跃于东晋中前期的名僧支遁为突出。支遁性喜玄谈,尤喜《庄子》。据《高僧传》卷四《支遁传》:“支遁字道林,……年二十五出家,每至讲肆,善标宗会,……王洽、刘恢、殷浩、许询、郄超、孙绰、桓彦表、王敬仁、何次道、王文度、谢长遐、袁彦伯等一代名流,皆著尘外之狎。……孙绰《道贤论》以遁方向子期,论云:‘支遁、向秀雅尚庄、老,二子异时,风好玄同矣。’”
林清玄散文范文第5篇
林清玄,台湾高雄人,1953年生。笔名秦情、林漓、林大悲等。毕业于台湾世界新闻专科学校,曾任台湾《中国时报》海外版记者、《工商时报》经济记者、《时报杂志》主编等职。1973年开始散文创作。1979年起连续7次获台湾《中国时报》文学奖、散文优秀奖和报导文学优等奖、台湾报纸副刊专栏金鼎奖等。到30岁时,他的作品囊括了当时台湾的所有文学大奖。在25年的创作生涯中出版作品逾百部,作品有散文集《莲花开落》《冷月钟笛》《温一壶月光下的酒》《鸳鸯香炉》《金色印象》《白雪少年》等。他的散文集一年中重印超过20次。林清玄的作品曾多次被新加坡、台湾、香港及内地选入中小学教材,也多次被选入大学语文教材,是国际华文世界被广泛阅读的作家,被誉为“当代散文家”。他的散文文笔流畅清新,表现了醇厚、浪漫的情感,在平易中有着感人的力量。
作 品 在 线
鸳鸯香炉
林清玄
一对瓷器做成的鸳鸯,一只朝东,一只向西,小巧灵动,仿佛刚刚在天涯的一角交会,各自轻轻拍着羽翼,错着身,从水面无声划过。
这一对鸳鸯关在南京东路一家宝石店中金光闪烁的橱窗一角,它鲜艳的色彩比珊瑚宝石翡翠还要灿亮,但是由于它的游姿那样平和安静,竟仿若它和人间全然无涉,一直要往远方无止尽地游去。
再往内望去,宝石店里供着一个小小的神案,上书“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晨香还未烧尽,烟香缭绕,我站在橱窗前不禁痴了,好像鸳鸯带领我,顺着烟香的纹路游到我童年的梦境里去。
记得我还未识字以前,祖厅神案上就摆了一对鸳鸯,是瓷器做成的檀香炉,终年氤氲着一缕香烟,在厅堂里绕来绕去,檀香的气味仿佛可以勾起人沉深平和的心胸世界,即使是一个小小孩儿也被吸引得意兴飘飞。我常和兄弟们在厅堂中嬉戏,每当我跑过香炉前,闻到檀香之气,总会不自觉地出了神,呆呆看那一缕轻淡但不绝的香烟。
尤其是冬天,一缕直直飘上的烟,不仅是香,甚至也是温暖的象征。有时候一家人不说什么,夜里围坐在香炉前面,情感好像交融在炉中,并且烧出一股淡淡的香气了。它比神案上插香的炉子让我更深切感受到一种无名的温暖。
最喜欢夏日夜晚,我们围坐听老祖父说故事,祖父总是先慢条斯理地燃了那个鸳鸯香炉,然后坐在他的藤摇椅中,说起那些还流动血泪馨香的感人故事。我们依在祖父膝前张开好奇的眼眸,倾听祖先依旧动人的足音响动,愈到星空夜静,香炉的烟就直直升到屋梁,绕着屋梁飘到庭前来,一丝一丝,萤火虫都被吸引来,香烟就像点着萤火虫尾部的光亮,一盏盏微弱的灯火四散飞升,点亮了满天的向往。
有时候是秋色萧瑟,空气中有一种透明的凉,秋叶正红,鸳鸯香炉的烟柔软得似蛇一样升起,烟用小小的手推开寒凉的秋夜,推出一扇温暖的天空。从萧疏的后院看去,几乎能看见那一对鸳鸯依偎着的身影。
那一对鸳鸯香炉的造型十分奇妙,雌雄的腹部连在一起,雄的稍前,雌的在后。雌鸳鸯是铁灰一样的褐色,翅膀是绀青色,腹部是白底有褐色的浓斑,像褐色的碎花开在严冬的冰雪之上,它圆形的小头颅微缩着,斜依在雄鸳鸯的肩膀上。
雄鸳鸯和雌鸳鸯完全不同,它的头高高仰起,头上有冠,冠上是赤铜色的长毛,两边彩色斑斓的翅翼高高翘起,像一个两面夹着盾牌的武士。它的背部更是美丽,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紫的全开在一处,仿佛春天里怒放的花园,它的红嘴是龙吐珠,黑眼是一朵黑色的玫瑰,腹部微芒的白点是满天星。
那一对相偎相依的鸳鸯,一起栖息在一片晶莹翠绿的大荷叶上。
鸳鸯香炉的腹部相通,背部各有一个小小的圆洞,当檀香的烟从它们背部冒出的时候,外表上看像是各自焚烧,事实上腹与腹间互相感应。我最常玩的一种游戏,就是在雄鸳鸯身上烧了檀香,然后把雄鸳鸯的背部盖起来,烟与香气就会从雌鸳鸯的背部升起;如果在雌鸳鸯的身上烧檀香,盖住背部,香烟则从雄鸳鸯的背上升起来;如果把两边都盖住,它们就像约好的一样,一瞬间,檀香就在腹中灭熄了。
倘若两边都不盖,只要点着一只,烟就会均匀地冒出,它们各生一缕烟,升到中途慢慢氤氲在一起,到屋顶时已经分不开了,交缠的烟在风中弯弯曲曲,如同合唱着一首有节奏的歌。
鸳鸯香炉的记忆,是我童年的最初,经过时间的洗涤愈久,形象愈是晶明,它几乎可以说是我对情感和艺术向往的最初。鸳鸯香炉不知道出于哪一位匠人之手,后来被祖父购得,它的颜色造型之美让我明白体会到中国民间艺术之美;虽是一个平凡的物件,却有一颗生动灵巧的匠人心灵在其中游动,使香炉经过百年都还是活的一般。民间艺术之美总是平凡中见真性,在平和的贞静里历百年还能给我们新的启示。
关于情感的向往,我曾问过祖父,为什么鸳鸯香炉要腹部相连?祖父说:
鸳鸯没有单只的。鸳鸯是中国人对夫妻的形容。夫妻就像这对香炉,表面各自独立,腹中却有一点心意相通,这种相通,在点了火的时候最容易看出来。
我家的鸳鸯香炉每日都有几次火焚的经验,每经一次燃烧,那一对鸳鸯就好像靠得更紧。我想,如果香炉在天际如烽火,火的悲壮也不足以使它们殉情,因为它们的精神和象征立于无限的视野,永远不会畏怯,在火炼中,也永不消逝。比翼鸟飞久了,总会往不同的方向飞,连理枝老了,也只好在枝丫上无聊的对答。鸳鸯香炉不同,因为有火,它们不老。
稍稍长大后,我识字了,识字以后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想象力飞奔,常常从一个字一个词句中飞腾出来,去找新的意义。“鸳鸯香炉”四字就使我想象力飞奔,觉得用“鸳鸯”比喻夫妻真是再恰当不过,“鸳”的上面是“怨”,“鸯”的上面是“央”。
“怨”是又恨又叹的意思,有许多抱怨的时刻,有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刻,甚至也有很多苦痛无处诉的时刻。“央”是求的意思,是《诗经》中说的“和铃央央”的和声,是有求有报的意思,有许多互相需要的时刻,有许多互相依赖的时刻,甚至也有很多互相怜惜求爱的时刻。
夫妻生活是一个有颜色、有生息、有动静的世界,在我的认知里,夫妻的世界几乎没有无怨无尤幸福无边的例子,因此,要在“怨”与“央”间找到平衡,才能是永世不移的鸳鸯。鸳鸯香炉的腹部相通是一道伤口,夫妻的伤口几乎只有一种药,这药就是温柔,“怨”也温柔,“央”也温柔。
所有的夫妻都曾经拥抱过、热爱过、深情过,为什么有许多到最后分飞东西,或者郁郁而终呢?爱的诺言开花了,虽然不一定结果,但是每年都开了更多的花,用来唤醒刚坠入爱河的新芽,鸳鸯香炉是一种未名的爱,不用声名,千万种爱都升自胸腹中柔柔的一缕烟。把鸳鸯从水面上提升到情感的诠释,就像鸳鸯香炉虽然沉重,它的烟却总是往上飞升,或许能给我们一些新的启示吧!
至于“香炉”,我感觉所有的夫妻最后都要迈入“共守一炉香”的境界,久了就不只是爱,而是亲情。任何婚姻的最后,热情总会消退,就像宗教的热诚最后会平淡到只剩下虔敬;最后的象征是“一炉香”,在空阔平朗的生活中缓缓燃烧,那升起的烟,我们逼近时可以体贴地感觉,我们站远了,还有温暖。
我曾在万华的小巷中看过一对看守寺庙的老夫妇,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晨昏时上一炷香,以及打扫那一间被岁月剥蚀的小庙。我去的时候,他们总是无言,轻轻的动作,任阳光一寸一寸移到神案之前,等到他们工作完后,总是相携着手,慢慢左拐右弯地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我曾在信义路附近的巷子口,看过一对捡拾破烂的中年夫妻,丈夫吃力地踩着一辆三轮板车,口中还叫着收破烂特有的语言,妻子经过每家门口,把人们弃置的空罐酒瓶、残旧书报一一丢到板车上,到巷口时,妻子跳到板车后座,熟练安稳地坐着,露出做完工作欣慰的微笑,丈夫也突然吹起口哨来了。
我曾在通化街的小面摊上,仔细地观察一对卖牛肉面的少年夫妻;丈夫总是自信地在热气腾腾的锅边下面条,妻子则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清洁桌椅,一边还要蹲下腰来洗涤油污的碗碟。在卖面的空当,他们急急地共吃一碗面,妻子一径地把肉夹给丈夫,他们那样自若,那样无畏地生活着。
我也曾在南澳乡的山中,看到一对刚做完香菇烘焙工作的山地夫妻,依偎地共坐在一块大石上,谈着今年的耕耘与收成,谈着生活里最细微的事,一任顽皮的孩童丢石头把他们身后的鸟雀惊飞而浑然不觉。
我更曾在嘉义县内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里,看到一位须发俱白的老先生,爬到一棵莲雾树上摘莲雾,他年迈的妻子围着布兜站在莲雾树下接莲雾,他们的笑声那样年少,连围墙外都听得清明。他们不能说明什么,他们说明的是一炉燃烧了很久的香还会有它的温暖,那香炉的烟虽弱,却有力量,它顺着岁月之流可以飘进任何一扇敞开的门窗。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景象,总是站得远远地仔细听,香炉的烟声传来,其中好像有瀑布奔流的响声,越过高山,流过大河,在我的胸腹间奔湍。如果没有这些生活平凡的动作,恐怕也难以印证情爱可以长久吧!
童年的鸳鸯香炉,经过几次家族的搬迁,已经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或者在另一个少年家里的神案上,再要找到一个同样的香炉恐怕永不可得,但是它的造型、色泽,以及在荷叶上栖息的姿势,却为时日久还是鲜锐无比。每当在情感挫折生活困顿之际,我总是循着时间的河流回到岁月深处去找那一盏鸳鸯香炉,它是情爱最美丽的一个鲜红落款,情爱画成一张重重叠叠交缠不清的水墨画,水墨最深的山中洒下一条清明的瀑布,瀑布流到无止尽地方是香炉美丽明晰的章子。
鸳鸯香炉好像暗夜中的一盏灯,使我童年对情感的认知乍见光明,在人世的幽晦中带来前进的力量,使我即使只在南京东路宝石店橱窗中,看到一对普通的鸳鸯瓷器都要怅然良久。就像坐在一个黑乎乎的房子里,第一盏点着的灯最明亮,最能感受明与暗的分野,后来即使有再多的灯,总不如第一盏那样,让我们长记不熄;坐在长廊尽处,纵使太阳和星月都冷了,群山草木都衰尽了,香炉的微光还在记忆的最初,在任何可见和不可知的角落,温暖地燃烧着。
作 家 故 事
生活的高尚,其实就是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
生活之高尚,尽心之完美
向倩叶
林清玄,一个曾在13年间囊括了台湾所有文学大奖的作家,一个著有114本书尤以“菩提系列”享誉中国大陆的作家,一个拥有“月光是温和的,酒却有火一样的暴烈性格”如此笔锋的作家……一派清风道骨,宁静的双眸、披散的黑发,不疾不徐的语调,一如他的散文,隽永与灵性。
人生的“大美”
著名人士楼肇明曾谈到,林清玄最著名的贡献是将佛教哲学和美学积极认知的结果,转移到散文创作中去,借助禅宗的顿悟、空灵,阐述人生的价值,开掘生命的意义。
林清玄说他追求这样一种境界: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他说自己并不想成为偶像,他只是常人,平常而不平凡,单纯而不简单。
关于生活的高尚,林清玄这样阐述,他说:“人生之美,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欲望、物质带来的美。物质的人生是永不能满足的。比如你吃东西吃得很好,但科学家的分析是,你只有15厘米的满足感,即从舌尖到喉咙。你看,有钱的人也许永远是最忙碌的人,时间的确是金钱,可是时间也是生命啊。”
“美的第二个层次,是文化、艺术、文明带来的美的满足。比如听好听的音乐,享受美幻的灯光。但是进入第二个层次后,你会发现不管人有多高的艺术文化修养,都不能去解决人生的基本困境,即‘爱’与‘生’的苦恼。你每天起床照镜子,可是镜子里的不是自己想要的脸,你怎么办?你不能阻止身体的变化,也不能阻止心灵的变化。你不可能把心灵的情绪24小时都保持在同一个水平上。”
“美的第三个层次是灵性、精神上的美,这种层次在中国传统中被称为性命之学。除了去认识你的世界、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情感之外,还要去认识你的心灵世界,即使你处在很困顿的境况之下,仍能找到快乐的感觉,比如居陋室的颜回。这要求我们通过努力,去认识生命中一些美好的部分。最简单的方法进入这个人生的‘大美’,就要告诉自己:‘快乐地活在当下’和‘尽心就是完美’。”
林清玄所说的这人生的大美,生活之高尚,即是“看山还是山”的第三重境界。
温一壶月光下酒
在台湾,林清玄的生活非常有禅味。他喜欢品茶、散步、爬山;与余光中、席慕容、李敖等三两文友经常小聚;从来不使用手机、E-MAIL和BLOG等加速生活节奏的东西。
“交士饮茶不风流,雅人有酒更风雅。”林清玄坦言,他喜爱喝酒,30岁以前爱喝洋酒,现在却只喝中国酒。在和文人的交往中,林清玄与武侠作家古龙最投缘。林清玄说:“我有好几年每个礼拜都要与古龙纵酒狂歌。有段时间很疯狂,大家比不出酒量,就比喝酒速度。拿脸盆盛满酒,看谁喝得快。只是那种情怀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当年古龙下葬,林清玄特地买了48瓶白兰地为他陪葬。
朋友,要与有热血的人交;酒,要与有热血的人喝;恋爱,要与有热血的人谈;死,要为有热血的人死。若能在美丽中欣赏美丽,在痛苦中觉醒痛苦,在烦恼中关照烦恼,在悲哀中超越悲哀,在每一个生命的过程、生活的片断中都保有坚毅的心情、广大的气度、庄严的胸襟也就好了。
天人合一之美
好的围棋要慢慢地下,好的生活历程要细细品味,不要着急把棋盘下满,也不要匆忙地走人生之路。能感受山之美的人不一定要住在山中,能体会水之媚的人不一定要住在水旁,能欣赏象牙球的人不一定要手握象牙球,只要心中有山有水有象牙球也就够了,因为最美的事物永远是在心中,不是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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