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无伤语录

荒野上，举丧的人群，挟着震天哭喊，洒着满天黄纸，一路步向凄凄野坟地。一条来自异境的身影，站在人群之外，对这场苦境的悲欢离合着了迷。飘面而来的黄纸，透映着滚滚尘浪。交杂着浮腻汗味，与焚烧后的硝烟，勾勒出人世渺茫。来了，又走。烟云淡淡。

殢无伤回到浮廊，见无衣师尹等候于此。

无衣师尹：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等你许久。

殢无伤：吾已步出自设的牢井，这世上再无困吾之地。来到苦境的吾，你必须习惯等候。

无衣师尹：苦境的景致，有让你留恋之处吗？

无伤将黄纸交予师尹，师尹将它放入了袖中。

殢无伤：关于死亡的繁缛仪式，令吾侧目许久。

无衣师尹：嗯。罢了。吾今日前来是想问你，若能再见到即鹿之子，对他，你会有怎样的心情？

殢无伤：即鹿，只是即鹿，其余之人，即便是血亲如你，对吾亦无意义。即鹿之子要挑起吾之心情，就要看他能引起吾何种兴趣了。

无衣师尹：杀戮碎岛的戢武王亦来到了苦境，四魌界中的惊叹，异数，救赎，全数聚往苦境，在这风云聚会的时代，你不想站上一席吗？

殢无伤：你希望吾对付什么人？

无衣师尹：唉！与你谈话，全无曲折美感。这三人皆是吾之目标，其中戢武王对吾之威胁最为立即，其次为剑之初。而魔王子心性不定，他之目光未必在吾身上。

殢无伤：所以，是戢武王。

朔朔黄沙地，一条清寂人影，迈步其间，四顾的眼，似在找寻着什么。

倏然，远处送葬的人群，遂行而来。殢无伤缓步前进，穿入队伍之中，欲感受这份切身悲痛。置身在哭亡的大戏中，却益感内心沉郁无法释放，抹去滴溅在手心的泪，抬头，依旧云起云淡。

殢无伤：嗯。（看到了击珊瑚）那双眼，似是浅水倒映人世百态，在灼灼烈日下，逐渐蒸发。如同吾，早忘了你的容颜，却又不断追寻记忆的味道。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风景，好似今生从未参与，击珊瑚踽踽独行，孤自探索。远处，殢无伤步步跟随陌生的人，却藏着相似于井月下，那段难以忘怀的囚禁岁月。

墨剑周围，倏起一阵肃冷劲风，卷起层层沉雪，清蒙中，一股无形压力透逼而来，风雪中，遥见一人，隅坐廊檐之上，乘着半规凉月，拓满一身寂寥。

吾忘了你的容颜，却怎样也忘不了，烈焰焚去你残躯的那一幕，只记得你身后的竹花，漫放如雪，你一袭白衫翻飞如雪，如雪、如雪，如今，如雪的你，却只余冰冷，日渐蚕食吾的温度，吾困牢多年，为你步出，却在步出那一日，陷入了另一座的牢笼，你不在了，就应该带走一切，不该遗留下一丝让吾牵念的影子。那个人眉目间，有几分你的眼神，吾便杀他几分，这双为你学剑的手，如今要对你连根拔除了。

这口剑将生死觑得浮凉，歃饮了血，才得凄艳。 吾将它负在身后，扣在心上，留在一段纷雪的三月，以血牧剑，相忘至今。

朔朔黄沙地，一条清寂的人影，迈步其间，四顾的眼，似在找寻着什么。倏然，远处送葬的人群，队行而来，殢无伤缓步走近，穿入队伍之中，欲感受这份切身悲痛，置身在哭亡大戏中，却益感内心沉郁无法释放，抹去滴溅在手心的泪，抬头，依旧云起云淡。

无衣师尹：嗯，你之容色不豫，何事让你心绪波动？

殢无伤：这截竹而成的声音，透过一双眼，竟能浮现出吾被囚禁，在渎生暗地的岁月。

无衣师尹：自你出了渎生暗地，便不喜，也不曾提起那段黑暗；如今竟肯一谈，看来这一趟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殢无伤：那双眼的主人，对周遭人事物极度不信任，易慌易惊易怒，却因一段不成曲调的笛音而眼笼清愁，如同哀泣的灵魂，被困在与己悖违的躯体中，日渐淡忘时间的脉动。

无衣师尹：你想起了身囚渎生暗地的那段日子了？

殢无伤：不知多少年月，吾放眼过去的空间，就只有卑微的淡光，透映着遍地枯骨。吾只能在一方天井下，听着时间涓滴败血。生存只是在等待，最后一场死亡。渎生暗地之外的高空，湛蓝的让吾生厌。

无衣师尹：都已过去了。

殢无伤：即鹿是蓝空下，轻飞而来的白蝶，停歇在吾之掌心，随即又翩飞而去。吾为这刹那的微温，而错觉了外界的温度。出了暗地，才知一切的盲目。你的眉目间，几稀有她的影子，见到你，让吾满眶涩然，更让吾恨火骤燃。

无衣师尹：你错眼了，吾与即鹿生得完全不像。

殢无伤：是吾错眼了，看错了你与即鹿之间的差异，从此不再受困于你的眉目，你之一生，混沌得让吾掩目。如今，吾已将赩矿练成绝世名兵，而你的允诺呢？

无衣师尹：嗯？

殢无伤：吾之墨剑，哀吟了。

无衣师尹：你答应过吾，在你终末之剑未败前，吾之性命无虞。

殢无伤：哼！

无衣师尹：你要去哪里？

殢无伤：以魔王子，证吾之剑！

无衣师尹：嗯，现在还未到杀魔王子的时机。

殢无伤：时机不是由你来决定。

殢无伤：薄日风起忽见沥，展书一卷，读不尽满目苍凉。

随着吟朗响起，远处一条身影，拓着微雨，走入一幅水墨烟色，烟墨尽处，一双眉目灼灼。

剑之初：嗯？好浓重的剑肃之气。

殢无伤：书中不能尽的，问剑吧。

扣剑一问，平地骤起三尺冰寒，殢无伤带着不明企图，一会剑之初，剑上恩怨，如何了结？

殢无伤：这口剑上，有你所要的答案。

剑之初：吾无问题需要解答。

殢无伤：吾是谁，是你此刻的疑问。但，一个陌生的名字，只是让疑惑加深。这名陌生的人，为何找上你？想达成何种目的？这才是你疑惑全貌。

剑之初：若无交集的契缘，一名萍水相逢的人，识名已是足够，何须识人？

殢无伤：找出吾之意义，你的问题就会成形，而问题答案，就在此剑之上。

剑之初：要吾找出答案，再从答案中梳理出问题的所在吗？

殢无伤：或者，不找问题亦无妨，但观剑，论剑，是一名剑者基本，你剑之初甚为慈光之塔的惊叹，看得出吾这口墨剑之玄机吗？

剑之初：观你形色，看似疏离淡漠，但语态间却又一股掩不住的殷切之感，你要吾找出剑上谜题，是不是因为连你自己亦不知该如何揭晓答案？

殢无伤：嗯？以持剑人论剑，易失剑上初心，你之论调让吾剑哀吟了。

剑之初：这口剑，通身出墨，墨中带赩，是慈光之塔最为劣等之矿铁，原应不能成器，但持有者日日以剑气霜华淬铁，这劣质之矿竟也成了奇器。

殢无伤：以慈光之塔天候，剑气凝霜成雪，如同万年焰火烧熔其身，世上名兵能堪万年焰淬炼者，一二数而已，吾此墨剑承得住剑气霜华淬炼，非是劣铁。

剑之初：观此剑身纹理，此铁必是承不住剑气霜华之淬，而断了无数次，劣铁早成碎屑，但持有者刻意相炼，废铁废中重生，尔今也成了奇兵。

殢无伤：此口剑，世上无二，你眼光不差。

剑之初：吾虽看出此剑之本铁，与淬炼后的美质，却是无法看出劣铁如何承受住剑气霜华，从断铁碎屑中百炼成钢。

殢无伤：吾以血牧剑，十年不辏将这道剑气解开，三天后吾会再来。

剑之初：嗯？此人散发之剑息，别有一股沉雄古魄，隐隐压迫他人内息，慈光之塔竟由此等擅剑之人，他只言谈性冷质冷，似是凡事漠然，但在明知赩矿是废铁时，还肯用十年光阴以血牧剑，此人之偏执非同一般。

殢无伤：（来到）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殢无伤：这世上，有一种绝艳，只存在谛视眇目之间。两个人用眼神追逐着眼神，引一睇眸光，勾着乎乎一瞬，化作脉脉暗流，冲激成一股看穿与被看穿的角力，你之眼相紧迫，虽上睫微敛，但眸光翕忽，有几分不豫，你未参透石中玄机吗？

剑之初：你之剑气，以霜华凝住锋芒，逼入石中，此招有一股熟悉的血腥，让人透彻 世情之残忍，以儿戏的心态，轻描数多惨亡性命，墨剑的答案，是你的执迷吗？

殢无伤：嗯？（手按剑柄，杀机暴现）

剑之初：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这样残杀吾的朋友，其背后目的是什么？若仇在吾，为何不是针对吾，而是祸延吾之朋友？你的剑，是你人生的缩影吗？

殢无伤：牧剑至今，已失初心，或有一战，方能释放吾被囚禁多年的心魂，此时此刻，你只问仇即可，何必多问动机与目的呢？

剑之初：上回品剑，你身上敛藏之剑魄，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感，吾为你赞叹，更对你之身份有几分向往，想不到揭开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与可笑！（握拳隐然有声）

殢无伤：剑在入魔瞬间，会划出一道沉沦的缺口，无从解释，亦无须解释，你只须记得自己的心情。

剑之初：吾或许在期望着你会有一种解释，让吾体谅，但……哈！咱们来不及走上论交之路，便已横剑相对，惋惜的是，武决的路上，证不了剑道，只余问仇挂恨。（自怀中取出一石）礼尚往来，此石无杀，唯有吾之心情，待你解开吾之石中心，便是咱们一战之时。

殢无伤：（缓步上前）你此时的眼神……与她真像！（不由伸指欲触剑之初之眉眼）嗯……（取石入怀）想要挑战吾，待你的伤势痊愈吧！（回身欲离）

剑之初：你之名字？

殢无伤：永岁飘零，殢无伤！（离开）

投石寂井，只余空饷，回着石上心音。

殢无伤：此辉石，一面圆滑，一面尖锐，必是涉入红尘当时，尚有半面青涩封在蒙识中，未受天工碾洗，如今脱见，微烁的流采中，隐有抗世味道，抵刺着吾之掌心，哈，此石如同他所散发出来的柔刚美质，人在理智与感性中摆荡，双眼中有一股透彻世情的清辉，他看出了墨剑中藏着吾沉沦不起的暗魂，他遗憾了，吾又何尝不是，他的眉眼太像你了，吾讲过，这口墨剑要自你将吾记忆中连根拔除了。石中心，遗憾啊！

红与白的渐次，生与死的分际，一道傲然剑气挥洒，天地收声，唯听剑身滴滴，落地绽靥。

那双眼，似是浅水倒映人世百态，在灼灼烈日下，逐渐蒸发，如同吾，早忘了你的容颜，却又不断追寻记忆的味道。

这世上有一种绝艳，只存在谛视眇目之间，两个人用眼神追逐着眼神，引一睇眸光，勾著乎乎一瞬，化作脉脉暗流，冲激成一股，看穿与被看穿的角力。

囚心梦牢侧泉听，回闻涓涓忒流惨；百年窅冥乎一息，永岁秋风飘零见。

我，殢无伤，以剑问杀，以人请战，谁来？！

静不下心听一场风雪，便看不到飘迎风雪中的绝艳。

剑指一段分明，却更坠牢梦之间。雪谜牵涉的情，要还予一双仿佛的眼，是了情吗？还是撩情？

人动战云之端，剑启终末之境。殢无伤冷锋无咎，扬三尺秋水之兴。

剑身泣雪，哀吟着一股绵不能绝的心念，杀人证剑，究竟是人入剑中魔考，或是剑着了人之心魔。

心，为歃仇而躁动。剑，为乍逢敌手而凝霜。眼前背光而来的身影，纠葛着沉冤不能放。

魂梦困锁，百年不殆。疏情的人，在焚烟中永岁飘零。

哀吟的剑声，有一种迷惑人心的虚妄。吾倾耳，然后动杀。

剑身上缓凝而成的血珠，淌过噬命的冷锋，自剑尖呕下一口又一口的血滟。时间在这一刻，纵慢。

身动，意动。剑走无回之势。冷锋划下，方圆无救。

吾耳只听人的眼睛所说出的话。你的幸苦，只是在等待一场收割。但可惜，吾土不长。

触眼便是无尽杀机。殢无伤眼透烁采，墨剑哀吟不辏顿时天迸大雪。

以生命点染一口血剑，余韵勾响了哀歌，放眼只賸灿花掩目。

一口剑，为动杀而哀吟，一个人，为长生而立墓。石亭冻雾，满目空白，寥写一篇舍身渡剑之哀歌。

一地血滟，圈潋着莫名心绪。久坐石亭下的人，听着无声雪落。停滞许久的岁月，因一场死亡而惊诧、而流动。

剑锋再利，斩不断倾念剑声，凝神再静，止不了乱绪残影。长生何豫，何豫长生。

久封记忆深处的`杀戮，无声开匣。嗜血的剑兽，封住慈光之塔一道道不及哀出的垂死悲鸣。

是血绽的花开，是凋零的悲哀。剑吟几载，记忆永埋，沉雪渐落没尸海吾一直停滞不前，剑便一再沉沦。

玄风回掩，透着漪亮曙光，映射着遍野晶雪，绮景如梦似幻，震慑了来者之眼。

步雪而入，缓见遍谷白花。飘摇，绽落，摆衣流袖之间，轻花漫天飞舞。

雪漪谷外，赫见一座长廊寂立。长廊下，寂寥的人，日日垂看墨剑吐涎。

剑出终末，墨影留迹。闍魇幻境受至极意象冲击，顿消其境。

竹上霸气对上终末之锋，雪漪谷荡起一片流光迹影。剑之境，人之意，这刻倾念。

几年凝形，一朝霞见雪融。

殢无伤和无衣师尹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殢无伤：多年相交，吾竟也淡忘了在渎生暗地初见师尹之时的那股厌恶。他噙着暖笑，眼中却是藏着摸不透的冷漠，吾知晓他想利用吾。无衣师尹：多年相交，吾应是识你最深。但你有意无意之距离，总让吾错觉。你对吾，只停留在最初相识之时。那宛如受伤野兽，盯视着步入警戒区的吾。

遗憾是一种勾情未已的韵调，结束了，却是停不下缅怀的激念。

周蝶流魂，千古一化，是梦中虚，虚中幻，易受言语挑拨，只是彰显定心不足。

提升不了灵魂的高度，来匹配自己的剑，就算断尽天下利器又如何？

重启的过往，焚烧记忆，依然褪不下热度。惯然的冰霜之态，已冷却不了翻涌的心绪。

墨剑哀吟未辍，人命寄剑一瞬。

稻飞漫天，纷乱中，只见秋水扬快，交融出月光下的奇异剑奏。

难觅的剑，难忘的人，这一刻，互驻心中。

浮廊流风，花茸飞絮。殢无伤沉眠在花堆上，如断唱的挽诗，促止在黑暗中。

自那日变调，吾之耳边便渐次消声，唯剩心音，一声一声，似在求饶。墨剑因一诺而冷觑世间生死，那日那人说“持了剑的人，就要有一生沉沦的觉悟，不管理由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吾要你的剑，记住每一条人命哀吟。”吾记住了往后每一剑落，传入耳里的哀吟声响，却忘了你当时的眼神，以至于后来看你时，总是错过你眼底一闪即逝的暗影。吾以为已将你看的太透，却忘了用心，听你的心情了。若能再听见雪落，是不是充耳哀吟，就能再回来？吾到底失去了什么？怎会感觉吾什么都握不住了。

鱼笺无限恨，书来几字成空。相托无依，唯识杜康。吾说过，墨剑败了，便是取你性命之时。吾更说过，你死了，吾会替你报仇。如今，人我两负，吾什么也做不到。一片染了血的红，是剑心已尽绝境，就要死亡了么。故人远，故人还，故人已远又盘桓。殢无伤看着眼前的香斗，眼眶涩然。

吾之半生，自困心牢，总想高飞而去。当牢笼一夕湮灭，吾才恍然知晓这座心牢不是闲束，而是一种人世羁绊，这口墨剑，是情感见证。当一切消逝，执剑的手，再无能使力。剑与人，皆是身伤易愈，心伤难理。以前人执剑，因有人寄与重托，如今执剑，目标何在？

第一年会想着若他还在，这岁月将是怎样的不同。第二年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在，但难免伤怀少了他的滋味。第三年对风-花雪月的怀想，已不存在他的位置，他不在，已是定论……

今后，妖应封光是吾殢无伤之性命。

哈，吾以为又要失去了。这次我不再让你有机会自吾身边逃开。

这个世上有三种雪融的声音，以前吾只听得见碎与消，现在耳边却是不断回响着第三种融雪声调，那是一种抽丝的感觉，在每次剥落，便会激起心荡回深。